眾人麵麵相覷,似乎感覺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盧薇薇率先開口道:“是那一家人失蹤在仙女峰腹地的事情?”
“沒錯,看來女警官已經想到了。”見盧薇薇提到此事,劉興索性也不裝了,也是直截了當道:
“胡巴也是看我明知道他在撒謊,編製謊言想要攀附這個圈子,但並沒有排斥他,甚至還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這或許是胡巴多年來的悲慘經曆,讓他不太相信任何人,可卻因為這一點,決定跟我交心。”
“那他跟你說什麼了?”王警官問。
劉興嘿嘿一笑:“他說,自己曾經犯過事,手裡有條人命,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他說,自己明明是做好事,可最後卻出了人命,他不知道自己做好事,到底值不值?”
聽到劉興如此一說,顧晨與同事們眼神交流,這也恰恰驗證了之前在芙蓉分局食堂內,何俊超與大家講解的情況。
根據何俊超的調查,當初的胡巴,也就是徐強,因為借錢給他人,最後因為要債不成,與借款人起了衝突,這才釀成慘劇。
而劉興這麼解釋,大家很快就能讀出其中的含義。
於是顧晨又道:“你繼續說下去。”
“嗯。”劉興默默點頭,思考著說:“他並沒有跟我詳談那些悲慘往事,隻是說自己的往事不堪回首。”
“這些年,他說自己過得並不好,就像個漂泊的浮萍,到處流浪。”
“他說他做過許多工作,但沒有交心的朋友,原本以為,靠著自己的那些戶外技能。”
“再加上自己從美利堅探險家自傳裡學到的東西,套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偽裝成一個探險家。”
“這樣一來,彆人就不敢看低自己,甚至還有學校領導,聘請他去做保安隊隊長。”
“當他意識到,撒謊能讓自己生活過得體麵時,他開始有了自己的目標。”
“當得知我們探險者俱樂部,是一個高端俱樂部,隻服務那些精英人士,他想利用自己編織的那些經曆,與我們攀上關係。”
輕歎一聲,劉興努力平複下心情,這才又道:
“但是,在我這裡,他的這些幻想破滅了,感覺我會羞辱他,無情的羞辱,可我卻並沒有這樣做,甚至還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他感覺,自己這麼多年流離失所,終於能有一個交心的朋友。”
“所以啊,那天晚上,在醉酒之後,他哭著將自己當初的那些悲慘遭遇,全部告訴我。”
“具體是哪些東西?”顧晨記錄的同時,也是抬頭問道。
劉興單手扶額,也是思考著說:“具體?也就是乾過很多苦力活,然後,當年還犯過事,手裡背著一條人命之類的。”
“但是最重要的一條,他告訴我,知道仙女峰腹地,十幾年前失蹤的那一家人嗎?”
“因為我本身就是搞戶外探險的,所以也清楚一些,知道這事,可從胡巴口中說出,我感覺,胡巴似乎是了解其中的貓膩。”
“於是啊,我就問胡巴,我當然知道,可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那胡巴是怎麼跟你說的?”袁莎莎也是迫不及待的問。
劉興哼笑兩聲,也是調侃著說道:“胡巴說,那一家人,他見過,而且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嗯?”似乎感覺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線索,盧薇薇眉頭一挑,頓時來了興趣,也是趕緊追問劉興:
“我說劉興,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那還有假?”感覺盧薇薇似乎不相信自己,劉興也急了,立馬反駁道:
“我告訴你們,這個胡巴不僅認識這一家人,而且非常清楚,這一家人,為什麼要前往仙女峰?”
“因為當年,他的確跟這一家人打過交道,對這一家人,知根知底。”
“嗯。”王警官微微點頭,也是憑借著當初跟護林員隊長葛斌的交流,得知的一些情況,隨口說道:
“聽說,那一家人當中,男主人是個計算機專家?”
“沒錯,準確來說,應該是密碼破譯專家。”劉興說。
感覺劉興似乎是知道許多,於是顧晨又問:
“那你倒是說說看,這一家人,到底有什麼貓膩?”
“好吧。”劉興抿了抿乾裂的嘴唇,也是提出要求道:“能不能給我倒一杯水?”
顧晨聞言,親自起身,走到一旁的飲水機旁,用紙杯給劉興倒上一杯水,也是親自送到跟前。
劉興接過紙杯,咕嘟咕嘟的喝上幾口,這才歎息一聲,緩緩說道:
“顧局,你可能不知道,這一家人,表麵上,隻是去仙女峰腹地旅遊探險,但實際上,他們是攜帶有大量珍貴珠寶,潛逃到這裡,準備將這批珠寶隱藏在大山深處。”
“你說什麼?”還沒有回到座位上的顧晨,也是被劉興的一番說辭給震驚當場。
而坐在後排的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也同樣被這樣的說辭驚得目瞪口呆。
“你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盧薇薇趕緊催促。
劉興哼笑兩聲,問顧晨:“顧局,你可曾知道,十幾年前,海東市發生過一起珠寶盜竊案嗎?”
顧晨眉頭微微皺起,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同事。
王警官思考片刻,也是緩緩說道:“好像是聽說過一些,那時候我剛加入警隊,也的確聽到過關於海東市那邊的一起珠寶盜竊案。”
“可是,我記得那一年,周邊幾個縣市,好像都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至於是不是你說的這個,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哈哈。”見王警官都這麼說了,再看看麵前一臉稚嫩的顧晨,劉興不由乾笑兩聲,也是調侃著說道:
“看來顧局還是太年輕啊,那時候,你估計還在學校讀書吧?也難怪不清楚。”
見劉興如此調侃自己,顧晨並沒有生氣,而是重新返回座位,繼續問道:
“所以,你還知道些什麼?”
“胡巴,當初跟這幫人有過一麵之緣。”劉興說。
“繼續。”顧晨拿起紙筆,繼續在關鍵表格上書寫起來。
而劉興則是調侃的笑笑:“說起胡巴,他的經曆也夠奇葩的。”
“那一年,他騎著一輛破三輪,跑黑車,剛好在海東市那邊。”
“而那一家人,正好就是包了他的車,讓他帶著那一家人,從海東市,一直來到江南市。”
“不是你等會兒。”聽到劉興如此一說,盧薇薇立馬打斷道:
“不對呀,你都說胡巴騎的是一輛破三輪,可海東市與江南市之間的距離也有五六百公裡,就騎這一破三輪?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信不信由你。”見盧薇薇質疑自己,劉興不慌不忙,繼續說道:
“胡巴當時跟我說,這一家人,慌慌張張的坐上他的那輛破三輪,哦,對了,他那輛破三輪,其實是有擋風玻璃的那種,半封閉的。”
“那年在海東市的一些交通樞紐,到處都能看見這種三輪車。”
“當時胡巴聽說這一家人要去江南市,還以為自己聽錯,就問他為什麼要坐三輪車?”
“那這一家人怎麼說?”袁莎莎問。
“還能怎麼說?”劉興抿上一口水,也是笑孜孜道:“胡巴說,那一家人讓他彆管,反正錢不會少的。”
“胡巴說,自己那輛三輪車,可上不了高速,而且路途遙遠,可能一天到不了。”
“但那一家人卻說,沒關係,可以兩天到達,住宿費用,他們負責。”
“胡巴當時很缺錢啊,可一聽這一家人的這番說辭,明顯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可畢竟,有錢不賺是王八,從海東市到江南市,這一路上的費用可不小。”
“所以,胡巴說了一個高價,人家連還價都沒有,直接就答應了。”
“可胡巴畢竟是混跡社會多年的老油條,也害怕這一家人會半道上謀財害命,想著之前聽說過一些出租車司機,被顧客騙到荒郊野外打劫的場景,所以,胡巴猶豫了。”
“可看到這一家人,感覺都是斯斯文文的,心裡也不由泛起嘀咕。”
“想著你們還帶著一個小女孩,而且小女孩管他倆叫爸媽,確定是一家人。”
“胡巴心說,如果你們敢動他,他就動這兩人的孩子,誰怕誰啊?”
“想著搏一把,能讓自己接下來輕鬆不少,所以,胡巴最後又跟這三人要了一些額外的費用後,這才騎著破三輪出發。”
“繼續說下去。”聽著劉興,似乎對當年失蹤在仙女峰腹地的那一家人格外了解,顧晨也是繼續追問,想從劉興這裡,獲得更多信息。
而此刻的劉興也非常清楚,自己需要給警方提供重量級線索,這樣才能讓自己獲得寬大處理。
於是便也繼續交代:“後來,胡巴說,這一家人,在中途一家小旅館留宿,這一路上的各種吃喝住行,他們全包。”
“心說自己是能大賺一筆的,可一直對這一家人不放心,可畢竟是小旅館,隔音效果不太好。”
“於是當天晚上,胡巴貼著隔板的房間,聽到這兩夫妻的談話,這才知道,兩夫妻身上攜帶有大量珍貴珠寶。”
“可胡巴是什麼人?騎三輪的黑車司機,平時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道信息。”
“聯想到之前發生在海東市的一起珠寶盜竊案,珠寶失蹤的非常詭異,至今沒有太多進展。”
“聽說是被不法分子破譯了密碼,導致珠寶失竊,這事發生在海東市,將近一個月時間,而隔壁這三人,身上卻攜帶著大量珠寶。”
“這讓胡巴感覺,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如果舉報這一家人,那麼,胡巴將獲得豐厚的獎勵。”
“可是胡巴因為身上也背負著命案,所以他不敢舉報對吧?”顧晨聽到這裡,也大概能猜出緣由。
劉興哼笑著點頭:“沒錯,顧局,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胡巴是有案底的人,他也是在逃人員,他怎麼可能去向警方舉報呢?”
“搞不好,還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可畢竟,這巨額的獎金就擺在麵前,你不舉報,這錢,你根本賺不走。”
“可想到這幫人,身上攜帶著大量珠寶,如果事情敗露,那麼,這幫人也很有可能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幽幽的歎息一聲,劉興也是繼續解釋:“所以,當時的胡巴已經清楚認識到,自己可能難逃一死。”
“可能這一對夫妻,早就已經在謀劃,等到胡巴將他們帶到目的地後,這兩人會對他痛下殺手。”
“因此,胡巴需要早做防範,所以,第二天上路,胡巴格外警覺。”
“直到將他們送到江南市,可後來,這一家人,又讓胡巴送他們去往仙女峰。”
“無奈,如果不到目的地,這幫人也不會給錢,胡巴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將這一家人,帶到了仙女峰腳下。”
“那後來呢?這一家人,有沒有對胡巴……”
“沒有。”這邊還不等盧薇薇把話說完,劉興直接否認了說辭:
“胡巴也感覺很意外,這一家人,竟然沒有殺自己,而且給的還是現金,為了表示感謝,甚至多給了一百。”
“當時胡巴都懵了,就問這一家人,到底從海東市那頭,打三輪車來江南市,尤其是來到仙女峰做什麼?”
“那這一家人是如何回答的?”顧晨問。
“嗬嗬。”劉興乾笑兩聲,也是緩緩說道:
“這一家人告訴胡巴,他們是要一場不同的旅行經曆,想體驗坐著三輪車,跨越幾百公裡。”
“男人告訴胡巴,他是一個旅行探險家,甚至跟他說了許多自己的經曆,把胡巴聽得一愣一愣。”
“要不是頭天晚上,自己通過隔音效果並不好的房間,偷聽到兩夫妻的秘密對話,可能就被這家夥給糊弄過去。”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胡巴才真正感覺,原來撒謊也是一門藝術。”
“這就跟我認識胡巴是一樣的,我早就知道胡巴在撒謊,但是沒有第一時間戳穿真相,而是在跟胡巴,兩個人喝酒談心的時候,才娓娓道來。”
頓了頓,劉興也是自嘲的笑笑:“可能,當時的胡巴,也有我這種看穿一切的既視感吧?”
“所以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但是為了保命,胡巴還是選擇相信這一切。”
“於是,他們在仙女峰山腳下告彆。”
說道這裡,劉興還不忘提醒著說:“哦對了,當時的仙女峰,可沒有像現在這樣,已經被開發了一部分,那時候的仙女峰,可就是荒山野嶺。”
“當時的胡巴,在送走了這一家人之後,心裡一直惦記著那批珠寶。”
“於是,他將自己的破三輪,停在一處隱秘地點後,便悄悄的跟隨著這一家人,上了仙女峰。”
聽到這裡,顧晨忽然停止書寫,也是短暫猶豫幾秒之後,抬頭問劉興:
“那這麼說來,那一家的離奇失蹤,跟胡巴其實有著直接聯係?”
劉興微微點頭:“沒錯,其實這一家人,是被胡巴殺害在仙女峰。”
“天呐!”聽到這裡,盧薇薇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原來當年的那些謠傳,全部都是真的?”
“可不是嗎?當年因為有當地人看見,這一家人曾經上過仙女峰,也就是一個下山的采藥老人,下山的時候,隨口問了一下這一家人。”
“可後來,這一家人,就一直沒有下山的跡象,老人覺得不放心,就把這事告訴給當地的村民。”
“然後村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動員起來,想要把這一家人給找出來。”
頓了頓,劉興努力平複下心情後,也是苦笑著說道: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因為這一家人,已經在山中遇害,而凶手就是胡巴。”
“啪!”
也就在劉興話音落下之際,王警官氣得一拍桌子,雙手抱胸,也是沒好氣道:
“這個胡巴,不,徐強,還真是在犯罪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三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第一次殺人,我算他過失殺人,可後麵這三次,他怎麼洗?”
感覺肺都快氣炸了,王警官也沒想到,當初在仙女峰偶遇的胡巴,竟然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殺人魔頭。
顧晨也是努力平複下心情,這才又問劉興:“具體是怎麼回事?”
“具體?胡巴沒有詳細說明,他也沒有承認這三人是他殺掉的。”
“但是,我也不傻,從胡巴的語氣中,我知道,胡巴太想要那批珠寶。”
“所以,在跟隨這三人上山之後,或許是有時間的間隙,當胡巴被發現時,他利用那名小女孩,威脅兩夫妻交出珠寶,可當時那對夫妻的身上,卻並沒有任何珠寶。”
“胡巴感覺,應該是兩夫妻將珠寶已經藏在山林的某處地點,於是便拿小姑娘的性命,繼續要挾。”
深呼一口重氣,劉興也是努力回想,這才繼續說道:
“後來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胡巴的控製,幾人在不經意間,展開了搏鬥。”
“可能是顧及他們的女兒,那對夫妻在製服胡巴的過程中,畏手畏腳,最終被胡巴反殺。”
輕歎一聲,劉興也是無奈搖頭:“就這樣,一家三口,死於非命。”
“胡巴知道自己惹出大禍,所以匆匆忙忙,將這三人埋在山林,想著自己改日再來山林,尋找珠寶的蹤跡也行。”
“可後來,就是你們聽說的那次大搜山,當地出動了許多人,連續搜遍了仙女峰的許多地方,都不見那三人的蹤跡。”
“而胡巴,最終也沒有找到那批珠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