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愣住了。
他渾身浴血,視線所見便是紅色的,但天邊赤紅?
他臉色大變,用內衫將眼中的粘稠鮮血擦拭乾淨,他抬頭一看。
如今已是深夜,但天邊卻是紅彤彤的一片,就像是大火燒過了半邊天一般。
火?
火!
呂蒙咬牙切齒,他看著麵前的劉禪,問道:“這都是你的計策?”
“不錯,爾等可用計,我為何不能將計就計?”
“陰險小人!”
韓當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嗬嗬。”
劉禪冷笑一聲,說道:“隻許你們江東鼠輩用計,我劉禪用不得計?若非爾等想不費一兵一卒便取下江陵,哪會身陷囹圄?”
“現在投降,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降,哼!”
劉禪一揮手,前排的刀斧手向後一退,在劉禪身後,三排弓箭手已經是拉弓搭箭,箭在弦上了。
“我隻需要下令,屆時萬箭齊發,諸位的性命,便會不保!”
“這...”
蔣欽看著這閃著寒光的箭矢,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呂蒙麵色鐵青,但臉上並無懼色。
“橫豎不過一死罷了,何懼有之!”
韓當怒吼一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蠻力,整個人如箭矢一般衝向劉禪。
在他看來,現在便隻有擒住漢中王太子劉禪,他們方才有一線生機!
“賊人好膽!”
早就侍衛在側的糜暘與鄧艾手持刀兵衝了上來,將韓當擋在劉禪身前。
“冥頑不靈!”
劉禪還想要用呂蒙向孫權換點東西的,但現在看來,他們倒是硬氣的很。
既然是硬氣,那我便送你去泰山府君那裡罷!
“射!”
劉禪一聲令下,三排弓箭手同時鬆手,那密密麻麻的箭矢,當真可以用箭如雨下這四個字來形容。
呂蒙與將蔣欽目眥欲裂,連忙用揮舞其手上刀兵,儘量擋住箭雨。
“大都督到我身後來!”
蔣欽心有死誌,擁身上前,擋在呂蒙麵前,手上的長槍舞出槍花來了。
嗖嗖嗖~
但箭如雨下,豈是人力所能抵擋的?
一輪箭雨之後,壯碩如小牛犢般的蔣欽,便已經是被射成刺蝟了,他雙目圓瞪,一臉死不瞑目的模樣。
在他身後,呂蒙則是身上中了數箭,此刻麵色痛苦,喘著粗氣,但無性命之憂。
韓當雖然勇猛,但畢竟經過一輪廝殺,已經是強弩之末,鄧艾與糜暘兩人聯手,直接將刀劍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再是憤怒,也抵擋不住撲上來的士卒,以及那一根根的繩索。
韓當馬上被包成個粽子模樣。
“大都督,你已非吳下阿蒙,應當懂得留下有用之身,將來,或許有報仇雪恨的機會,現在若是死了,那便是一具枯骨,被我死死地踩在腳下。”
“劉!公!嗣!”
呂蒙滿臉恨意的看向劉禪,劉公嗣三字,他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
“將呂蒙捆了,讓軍醫為他治傷,莫要死了。”
以呂蒙東吳大都督的身份,恐怕可以在孫權麵前換不少東西罷。
...
時間回到信號彈剛剛發上天穹之時。
埋伏在江岸上遊的龐統麵色淡定,他當即下令。
“斬斷繩索,點燃草料!弓弩手、長槍兵,刀盾手...各司其職,準備擒殺江東士卒!”
隻見在黑暗處,早早的便停靠這十幾艘商船,船上滿載的不是貨物,而是潑滿火油的草料,此刻火把一燃,數十艘商船頓時燃起洶洶烈火,繩索斬斷,舟船順水而下。
時正當雨季,大江之上本就水流湍急,江風呼呼,火勢越發越猛,朝著江上停駐的江東戰船奔馳而去。
信號彈的光芒,便讓江陵城外江東士卒明白,此番糜芳投降,或許是詐降,再見到尚有數十艘洶洶燃燒的火船疾馳而下,不少士卒都慌了神了。
“無須慌張,莫要讓火船靠近,我等沿江而下,保護戰船!”
麵對如此情況,江東將領周泰、徐盛等人分彆下令。
軍令一下,吳軍便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紛紛搖動船槳,朝著下遊奔馳而去。
然而...
舟船疾馳了未有數百米,便又停住了。
“怎麼還不走?”
周泰在孫策平定江東時與同郡蔣欽一起加入孫策軍,隨孫策左右,從征劉繇、嚴白虎、王朗等人,數有戰功。
此刻他臉上卻是露出焦急之色。
這明明順江而下,與火船的距離越拉越遠,怎麼關鍵時刻又停住了?
“周將軍,蜀軍事先鐵索橫江,舟船一時之間過不去。”
“衝,將鐵鎖衝開。”
沒想到這糜芳詐降,是有備而來的。
舟船衝擊鐵索,然而衝掉一段,還有一段,遠處黑暗深重,在這無儘的黑暗之中,鐵鎖似乎也是連綿不絕的一般,加之火船順風順水,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卻被鐵索擋住,一時間,火船便要和戰船相碰了。
“該死!”
周泰啐了一口唾沫,說道:“朝南岸駛去!”
他早該下令戰船朝公安那邊駛去的,周泰心中原本的想法是拉開距離,然後再朝南岸而去,如此便不會有戰船損失。
畢竟數十艘戰船停靠岸邊,要想突然全向對岸而去,時間不足夠,肯定會有半數舟船損失在火海之中。
他可舍不得那些戰船。
但現在...
鐵索橫江阻攔他們拉開距離,寶貴的時間已然消耗殆儘,如今便隻得直麵火船了,甚至情況更差!
之前是半數戰船得逃,現在是隻有小部分戰船得脫了。
想到江陵城中的呂蒙,以及早上岸的上萬江東精卒,他咬了咬牙,對著一邊的徐盛說道:“文向,你領戰船去公安,請陸遜前來支援,我帶走不脫的江東兒郎,奪下江陵,救出大都督!”
徐盛愣了一下,他連忙搖頭。
“要去公安,也是周將軍去,我豈能做不戰而逃的逃兵?”
周泰冷臉看向徐盛,怒吼道:“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我說的話,便是軍令,你執行便是!”
“諾!”
官大一級壓死人,徐盛無奈,隻好領命。
而周泰早就從戰船上跳下小舟,朝著大江北岸而去。
呼呼呼~
載滿火油草料,洶洶燃燒的火船,與江東戰船很快便碰在一起。
頃刻間火光四起,戰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戰船上江東士卒驚慌失措,有的想儘辦法滅火,有的驚恐地四處奔逃。然而,火勢愈演愈烈,船上的木材和油料很快被燒儘,戰船漸漸沉沒,江東士卒一個個跳江自保。
水中的江東士卒不約而同地向岸邊遊去,一些遊泳技藝不佳的士卒則在江水中掙紮。火光照亮了江麵,江水沸騰著,隨著戰船的沉沒,江水中掉下來的士卒的慘叫聲和濺起的水花交織成一片。
在岸上,早有太子親軍從江岸上不斷地向江水中射箭,江東士卒隻能丟盔卸甲,躲避箭雨的襲擊,以吃奶的力氣,朝著岸邊遊去。
當然...
這些遊水的江東士卒,即便是上了岸,也是精疲力竭,不過是一俘虜耳!
江麵上,數十艘戰船迅速駛來,這是劉禪從江州帶來的舟船,上麵的蜀軍士卒手持刀槍,擺出攻擊的姿態。
江東士卒們掙紮著爬上對岸,一邊拚命避開箭雨,一邊抽出刀槍,迎戰蜀軍。兩軍激烈交戰,江水被染成了紅色,慘叫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
周泰帶著殘存兵卒上岸,還想要糾集士卒,衝擊江陵城,然而一上岸才知,這目之所及,哪裡有什麼江東士卒?
全是蜀軍!
那些江東兒郎,死的死,逃的逃,不是做了江中魚鱉之食,便是做了蜀軍俘虜。
“將軍,我等該如何?”
到現在,周泰也知曉力不可為了。
三萬大軍啊!
周泰心痛到滴血。
這可是江東精銳之師,難道要沒在這江陵了?
“現在衝擊江陵,不過送死而已,走,逃往公安,再做計較!”
周泰非常冷靜,當即與手下殘兵潛入江中,他水性很好,將甲胄武器都褪下之後,在江中上下翻飛,儼然如浪裡小白龍一般,幾下便在江中失了蹤跡。
而打掃戰場,滅火抓人,直到第二天,戰爭的氣息,都還在江陵城中縈繞。
但劉禪明白,他入荊州的第一仗,已經是打出來了,而且打得很漂亮!
現在,劉禪主要想的,便是怎麼擴大戰果。
這個戰果不僅僅是要將公安收回來,而是更大層麵上的。
尤其是在政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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