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那赤膊將軍,便是曹子孝了!”
曹子孝?
關銀屏提著銀槍,就要從船上跳下去。
“彆急。”
劉禪將關銀屏拉住,臉上露出耐人尋味之色。
“這功勞便就在麵前,你不急,可有人要爭搶去了。”
看著躁動不安,極力要從他手上掙脫的關銀屏,劉禪哈哈大笑一聲,說道:“這山上估計有上千魏軍,我們船上才多少人,等人到了再說。”
“可等人到了,功勞不就沒有了?”
關銀屏臉上露出不甘之色。
“不管,就算他有一萬人,我關銀屏也衝了。”
關銀屏把胸一挺,頭顱高揚,露出潔白纖長的脖頸,那倔強的神情,自是顯露無疑。
劉禪翻了翻白眼,暗自歎了一口氣:你這妮子,當真是不怕死。
“你我二人發現曹子孝在此,便已經有功勞了,這般,我看能否不戰而屈人,不費一兵一卒,隻是動動嘴皮子,便將曹仁囚送到你麵前。”
隻是動動嘴皮子,便能生擒曹子孝?
換做是彆人,關銀屏肯定嗤之以鼻,但他可是殿下!
我關銀屏的好郎君,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關銀屏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劉禪滿臉自信,將身邊親衛召喚過來。
舟船之上,太子親衛不過三百,貿然去攻,必是要損失慘重,現在魏軍乃做困獸之鬥,何必浪費自己手下精卒的性命?
哀兵必勝的道理,劉禪還是知道的。
而且
劉禪與關銀屏能夠發現曹仁在此,便已經有功勞了,至於生擒曹仁,這確實是大功。
然而劉禪他缺這個功勞嗎?
不缺!
即便是生擒了曹仁,他也不能直接便從漢中王太子變成漢中王。
那得老劉嘎了才行。
功勞對於劉禪這種上位者來說,沒有半點用處。
“喊話: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收他為帳下親將。”
劉禪轉頭,看向自己的親軍,吩咐道。
對於這種挑撥離間的話術,太子親軍很是熟手,他們一個個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收他為帳下親將。”
“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收他為帳下親將。”
數百人之聲,很是響亮,甚至可以說是震耳欲聾。
整個罾口川戰場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關平、廖化、郝普、向寵等人聞之,皆是將戰船開到劉禪這邊來。
他娘的曹子孝在此,這條大魚,肯定是要撈上來再說的。
便是關羽,亦是讓戰船朝劉禪這邊靠攏過來。
罾口川山上,曹仁聽著蜀軍戰船上的吼叫聲,心中一緊,沒來由的便轉頭看向身後的軍將。
“不要受那劉禪小兒的蠱惑,敗軍之將,焉能重賞?此離間之計!”
董衡上前,他目光堅定,言語更是鏗鏘有力。
“我被為將者,便是為了忠義二字,區區封賞,豈能亂我等之心?超兄弟,你說可是?”
董衡看向身側的董超。
“大哥.說的是。”
董超麵色猶疑,可就沒有董衡那般言語懇切,讓曹仁放心了。
這些人.看來全聽了那劉禪的鬼話了。
曹仁心中悲涼,若是換在平時,不落在此等絕境上,也不至於有如此考驗人心的一幕了。
而他心中明白,這人心,同樣是最不能考驗的。
人心思變,人心善變,這一點,從董超身上便能夠看出來。
曹仁有些防備的看向董超,身體略微朝著董衡那邊靠了靠。
還好
他身邊亦是不乏忠誌之士,這領軍校尉董衡,便是其中之一。
“啊!”
曹仁心中的思緒未斷,突然感覺後頸被重物敲擊,他有些費力的轉過身去,發現痛擊他後頸的,正是他方才所想的忠誌之士。
“董衡,你?”
曹仁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說好的我輩為將者為的就是忠義二字呢?
“這便是你的忠義二字?”
曹仁憤怒的看向董衡,當即揮動手上的環首刀,便要朝著董衡招呼過去。
“啊!”
曹仁又是一聲痛叫,感覺後頸又是一痛,這一次,他沒來得及回頭,這眼前便是一暗,整個人直接昏厥過去了。
“爾等何敢?”
董衡董和兩兄弟的熟練配合,將曹仁擊暈的過程,也不過是幾個呼吸而已,待曹仁被董衡製住,曹仁麾下親兵頓時炸開了鍋。
“敢擊暈大將軍,你們這是要造反?”
“造反?”
董衡嗬斥一聲,他手下親兵頓時將曹仁的親將擋在前麵。
“現在身處絕境,難道爾等真的要隨大將軍一道去送死?”
“送死又能如何?為大將軍死,乃是我等的榮幸!”
執迷不悟。
董衡嗤笑一聲,說道:“我現在擊暈大將軍,非是害他,而是救他,若非我,大將軍今日必要死在罾口川,而有我擊暈大將軍,他可成漢中王太子劉禪俘虜,日後魏王將他換回去,自可東山再起,爾等想想,我之所為,不是在救大將軍?難道是在害大將軍?”
董衡的一番話,將曹仁的親衛給說無語了。
雖是在強詞奪理,但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好像又很有道理。
董衡看著大將軍曹仁親衛眼中的仇恨憤怒之色漸漸退去,臉上終於是浮出笑容來了。
“便是如此,爾等若是不讓路,難道是想要害死大將軍?”
聞言,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曹仁親衛當中,都沒人敢背起謀害大將軍曹仁的罪名,一個個都靠邊站,給董衡讓出了一條路。
發達了!
董衡抱著昏迷的曹仁,就像是在抱著大金磚一樣。
你曹子孝,現在可是我的富貴啊!
不過
他董衡說的,又何嘗沒有道理?
曹仁今日得活,得謝謝他董衡,至於他董衡用曹仁在漢中王太子劉禪麵前換得富貴,那不過是曹仁為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而給的報酬罷了!
董衡在董超、以及一乾親衛的簇擁下,朝著劉禪舟船的方向緩緩而來。
戰船上,關銀屏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那嘴巴長大,裡麵都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真給郎君你說中了!”
關銀屏轉身看向劉禪,這眼睛裡麵都要開始冒小星星了。
我家郎君,太厲害了!
她現在對劉禪,除了佩服,那還是佩服!
劉禪臉上亦有笑意。
“沒想到這人心,如此禁不起考驗。”
在絕境之中,若是意誌稍不堅定,便會被言語所動。
方才山上的情況,劉禪與其相隔不過五百步,他們交談動作,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沒想到曹仁英雄了半輩子,最後被擒,卻如此狼狽與不體麵。
被下屬反水所擒,這說出去,豈不是說他曹仁沒有領軍之能?
很快,扶著曹仁的董衡便到劉禪戰船前了。
“末將董衡,拜見殿下。”
這魏將,稱呼倒是換得挺快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
此人倒是有趣。
劉禪微微頷首,說道:“上來罷。”
董衡心中緊張,腦子裡麵回想這漢中王太子劉禪的事跡,知曉此人年紀雖小,但卻是一個人精,若是不能過說服他,恐怕日後在蜀軍中,也不一定有富貴。
不。
若是一個不甚,甚至小命都要沒了!
未久。
董衡與董超二人,便帶著曹仁走上戰船。
劉禪一揮手,便有太子親軍上前,將昏迷的曹仁五花大綁。
董衡與董超則是立於原地。
“罪將董衡,拜見殿下。”
“罪將董超,拜見殿下。”
兩人很是自覺,直接跪伏在劉禪麵前,態度謙卑,屁股翹得很高。
“無須多禮。”
劉禪輕輕一笑,將兩人虛扶起來,再說道:“爾等能夠在關鍵時刻看清局勢,如今更是將曹仁送到我麵前來,也算是有功,我劉禪對於有功之臣,賞賜自然是不吝嗇的。”
董衡心中忐忑。
若是漢中王天子劉禪真的看重他的話,應該會親自上前,將他拉起來來的。
但是他沒有這般做,證明在漢中王太子劉禪麵前,他董衡的地位沒有那麼重。
萬一
劉禪食言了,那他董衡豈不是要哭都找不到地了?
劉禪很是敏銳,從董衡皺著眉頭的表情上,便看出了他的意思。
“你放心,方才我說的,都不會少了你。”
對於投降的人,劉禪自然是要優待的。
好處多多的給,給後麵那些可能投降的人立一個榜樣!
你看!
投降我劉公嗣,好處大大滴有。
何必拚得你死我活?
投降了享受榮華富貴難道不好?
“即日起,董衡,你便成為我帳下親將,賞賜千金,待戰事一過,便會送上,至於日後能得什麼重用,得看你的表現了。”
見劉禪當真是說到做到,董衡心中狂喜的同時,對劉禪亦是多了幾分敬重。
“殿下放心,我等為將,為的便是榮華富貴,若是殿下能夠給末將榮華富貴,那麼,末將自然是為殿下誓死效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能怎樣?”
錢給夠了,便是讓他將曹仁殺了,又能如何?
為將者為忠義?
忠義值幾個錢?
“很好。”
劉禪頗有些讚賞的看向董衡與董超。
不做作,不虛偽,願意與他劉禪坦誠相見,那劉禪自然會重用他了。
至於他的品行
若劉禪處於絕境之中,自然不會信任此人,但若是一直打順風仗,此人便是得力助手。
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是忠誌之士。
像二爺這種人還是太少了,不然,後世也不會如此推崇忠義。
便是什麼缺,才會推崇什麼。
劉禪並不需要所有人都是忠臣,他隻需要有人為他效命!
好處共分,結成利益共同體,比所謂的忠誠要來的簡單,也來得牢固。
畢竟忠誠的品質,世上幾人有之?
“這山上的魏軍,便交由你來俘虜,便看你能俘虜多少,你本部兵馬,便有多少。”
納降其實也是一個技術活,既然這董衡如此想要立功,將這個機會給他亦非不可。
“謝殿下。”
董衡聞言大喜。
這表示他為劉禪帳下親將,並非是光杆司令,而是手上握有兵權的。
他也不廢話,當即行禮告退,帶著董超下去招降魏軍降兵去了。
劉禪站在舟船上,看這罾口川軍寨的慘狀,心中感慨良多。
洪水滾滾,但畢竟隻是積蓄了一日多的江水而已。
在最猛烈的一輪過去後,原本丈許高的水,漸漸變成幾步高,然後慢慢的下降,甚至到人可以下去走的地步。
洪水已過,但這小小的人為的洪水,造成的傷害卻是令人震驚的。
軍營內的土地被洪水衝刷得一片泥濘,充滿了濕潤和渾濁的氣息。
帳篷和箭塔、木製圍牆傾斜倒塌,牆壁破損不堪,殘垣斷壁散落在地麵上。曾經繁忙的軍事營地如今成了一片廢墟,仿佛經曆了一場戰爭的摧殘。
甚至戰爭的摧殘還沒有如此徹底。
洪水帶來的碎木、浮萍和泥沙淤積在地麵上,形成一層厚厚的泥濘。步行艱難,每一步都會陷入泥濘中,帶來沉重的阻力。過去平整的道路現在不再平坦,坑坑窪窪,充滿了泥漿和水窪。
零散的廢墟中偶爾可見破碎的兵器和盔甲,沾滿了泥濘和水跡。
殘存的營帳搖搖欲墜,粗布上滴水不斷,褪去了昔日的顏色。風吹過時,粗布發出陣陣響聲,徒增幾分悲涼。
洪水帶來的破壞還波及到周圍的自然環境。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被洪水衝刷倒,凋謝的葉片散布在地麵上。蜿蜒的小溪被肆虐的洪水衝刷成了一片混濁的水域,水流湍急,不再清澈見底。
“唉~”
關銀屏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看向這滿地的狼藉,以及隨處可見,被淹死的魏軍士卒的屍體,臉上有不忍之色。
“可惜了這些人了。”
淹死的當然不隻有魏軍士卒,隨軍的民夫,鄉勇,亦是難逃一死。
此戰
怕是淹死了四五萬人,這還不計洪水淹過的百姓的傷亡。
堵住堰口蓄水,決堤製造人為的洪水,自然是有傷天和之事。
然而在這個時代中,做過的有傷天和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
像是曹老板,屠城屠了多少次?
孫仲謀對山越作戰,又殺了多少山越蠻民?
亂世之中,隻有比狠!
畢竟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
“可惜了,可惜啊!”
關羽雖然對眼前的景象亦是感到難過,但他難過的並非是這些士卒、鄉勇的傷亡。
洪水過後,魏營中的糧草輜重也被衝散,數十萬石的糧草白白的沒在洪水之中,這不是浪費是什麼?
若是這些糧草能夠給蜀軍所用,那他關雲長還能再拉出五萬大軍過來!
造孽啊!
浪費啊!
洪水過後,蜀軍雖然取勝,但取勝所得自然不是在正麵戰場上直接打贏賺得多。
若是在正麵戰場打贏了魏軍,魏軍損失絕對不會這麼多。
如此多的降卒,若能招降整編,那又是一股生力軍。
最不濟的話,也能讓其做炮灰,攻城拔寨的時候,去消耗對方的箭矢守城器具。
當然
有好也有壞,此番水攻,蜀軍除了些許倒黴蛋落水身死之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損失。
此戰一勝,莫說是樊城了,便是南陽郡,都可以給他拿下來!
營中泥濘,眾人在山上紮營,中軍主帳先立了起來。
關羽早將厚重的甲胄脫下,此刻露出一條胳膊,那胳膊上的肌肉,當真讓劉禪大開眼界。
“諸位,此番大敗魏軍,生擒曹子孝,諸位皆有大功!今日我便會向大王上表,為爾等敘功!”
打了勝仗,自然是要求賞賜的。
關羽此言一出,帳中諸將心情皆是雀躍。
“君侯,此戰功在水攻之策,我等哪有儘力?人頭都沒撈到幾個。”
零陵太守郝普攤了攤手,雖然功勞很香,但他為人正直,不是自己的功勞,那絕對不要。
關平亦是點頭。
“乃父親妙計,這才有了此次大勝!”
廖化亦是很有眼力勁。
“況且若要敘功,殿下的功勞必是最大的,生擒曹子孝,諸位焉有此功?”
“不錯.”
此戰後,眾將心中對劉禪已然是心服口服了。
不管是水攻之策,還是不費一兵一卒,隻是張了張嘴,便生擒曹仁,都頗具傳奇色彩。
“哈哈哈~”
關羽擼著自己的美髯,丹鳳眼看向劉禪,這眼中的讚許之色,那是絲毫沒有掩飾的。
“此次殿下當居首功!”
不管是水攻之策,還是生擒曹子孝,可都是殿下的功勞!
“這個首功,我可當不得。”
見帳中氣氛熱烈,劉禪亦是起身,他肯定是要說兩句的。
收心眾將的機會,每一次都要牢牢的抓在手上。
校長本色,不能丟了!
“若無諸位眾誌成城,何來有今日大勝?至於生擒曹子孝,我也是動動嘴皮子而已,諸位舟船已至,大軍重圍之下,那董衡即便不將曹仁獻上,我等亦是可以生擒曹子孝,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諸位莫要怪我將你們的功勞搶去了,那便是了。”
劉禪臉上浮有打趣之色。
“殿下謙虛了,我等豈是那種不知好歹之人?”
聽了劉禪這番話,零陵太守郝普對劉禪的感官便更好了。
殿下當真明主賢君!
又有才乾,又謙虛待人,三言兩語之下,便將帳中諸將說得心悅誠服,這不是明主,又是什麼?
“殿下過謙了,此戰主功,非殿下莫屬!”
“不錯,首功若非是殿下,我跟他急!”
劉禪隻是說了一番話,卻是讓帳中諸將的心,不自覺的朝他靠攏過來了。
見自家女婿有如此才能,關羽看在眼中,快活在心上。
大哥之子如此有能力,倒教他這個二叔加嶽丈放心了。
“殿下。”
見劉禪與殿中諸將敘完情之後。關羽棗臉上露出笑顏,他笑著問道:“如今罾口川已下,魏軍損失慘重,下一步,我等該當如何?”
該當如何?
劉禪皺眉,他思索一番,說道:“當兵貴神速,將宛城打下來!”
宛城乃巨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占據了宛城,才能說占據了整個南陽。
有了完成,便可上攻長安洛陽陳留,東伐許昌,南下新野襄樊,西進上庸,圖取漢中。
宛城一下,曹老板在許都該吃不下飯了。
“隻是.我等未收到宛城守將侯音的回信,此番若是長途奔襲宛城,一旦不成,恐有陷於敵境之危。”
尤其是現在放水淹了半個南陽郡,土地泥濘,道路難走,便是有糧草,也很難轉運到宛城去。
一旦不能速下宛城,則深入南陽郡的大軍,撤回來都是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