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看著這傳令兵的服飾,眉頭微微皺起來了。
這是八百裡加急啊!
日行八百裡,是能夠跑死馬的那種。
關銀屏下去將竹簡遞到劉禪麵前。
此情報一來,殿中的絲竹之聲停下,美姬優伶更是緩緩退出。
堂中眾人,皆是被這八百裡加急的消息給吸引住了。
一個個都將目光定格在劉禪身上了。
打開竹簡,劉禪隻是看了一眼,眉頭便皺起來了。
他心中沉重,這滿身的酒氣,亦是被一個激靈之下衝散,讓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江陵急報!昨日連失數城,公安、潺陵斷絕消息往來,江東大軍,已經陳兵江陵城下了。”
“什麼!”
關銀屏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怎麼會如此?”
這州陵不是有大軍在嗎?
江陵城外不是有鹿角屏障?
江東大軍如何能夠如此迅速的到江陵城下,以至於城中守軍毫無反應?
與關銀屏一般震驚的,還有堂下眾人。
費禕上前說道:“殿下,江陵不容有失,還請殿下速去江陵支援,打退江東大軍!”
“不錯!”
董允亦是站出來說道:“江陵有大軍家眷在內,且是控遏荊州後方的樞紐,一旦有失,後路不保,還請殿下速點兵馬,前去救援!”
劉封與孟達見此,當即起身說道:“末將願為殿下馳援江陵!”
難道殿下早有預料?
將他們兩人著急過來,便是為了去救援江陵?
聽聞殿下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孟達見之,心中已經是信以為真了。
“哈哈哈!”
在眾人驚慌失措之際,劉禪卻是哈哈大笑兩聲。
眾人見狀,心中甚是奇怪。
他們都將心提在嗓子眼上了,殿下反而是發笑了?
“殿下何故發笑?”
竇驍起身問道。
江陵被江東大軍攻伐,南陽有魏國大軍窺伺。
本來是孫劉兩家攻伐魏國的情形,一下子便翻轉過來了。
竇驍現在心中都有些慌了。
殿下對魏國,確實是勝仗連連。
但此番是魏國與江東共擊荊州,殿下還能如之前那般無敵?
“江陵有大軍駐紮,且又有龐軍師在,城中糧草充盈,便是給江東大軍攻伐一個月,他也打不下來!”
江陵城乃是堅城。
關羽加固過一次。
他劉禪又加固過一次,要想將這個鐵疙瘩啃下來,不崩掉他幾顆牙,如何能成?
想要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胃口先!
“殿下的意思是,不去馳援江陵?”
費禕的眉頭緊緊皺起來了。
雖然他也相信龐統之能,以及江陵城堅。
但他們都不敢賭啊!
萬一江陵真的被攻下來了,那該如何?
便是隻有萬一的可能性,他們都不願意賭。
江陵不容有失!
“當然是要去馳援江陵,但要看如何馳援了。”
江東的突然背盟,確實讓劉禪措手不及。
但在這種程度,還不至於讓他自亂了陣腳。
“若是我大軍前去支援江陵,南陽必定空虛,若是將兄長、子度你們麾下大軍派去江陵,那東三郡亦是空虛,萬一魏國攻伐南陽,那會如何?”
不等眾人回答,劉禪自顧自的說道:“南陽如今順服,便是攝於我之兵鋒,要說徹底收服人心,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東三郡豪強百姓順服,亦是因為我在南陽打出來的戰果,讓他們不敢有異動,但魏國江東兩麵夾擊,南陽人心浮動、東三郡無大軍鎮壓,豈非生起動亂?”
竇驍此刻站出來,他馬上表態說道:“殿下放心,我竇驍絕無二心。”
劉禪輕輕點頭,說道:“我並未懷疑閣下忠誠,但大軍壓境,人心浮動是正常的,我不能在最好的方麵去想,而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攻下南陽,確實是得到了很多土地,得到了很多物力。
但相對應了,兵力分散在南陽各處了。
他能征用南陽兵力,但關鍵這些兵力,能否為你所用?
他們的忠誠度是個問題。
在關鍵時刻,給你背後一擊,那可是要了老命的。
劉禪今日才算得上是拿下整個南陽之地,這屁股還沒坐穩呢!
對於南陽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沒來得及理順,他們各自的兵卒,亦是還沒來得及整編洗腦。
時間!
時間不夠啊!
“江東鼠輩,當真不可信,背盟背盟,日後再不與其誓盟了!”
一而再,再而三。
關銀屏對孫權的印象,變得更差了。
此刻她怒氣衝衝,恨不得領兵前往江陵,親自與江東鼠輩大戰三百回合,將孫仲謀的頭顱砍下來。
“那依殿下之計,如今我等該如何做?”
麵對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我家殿下現在還能笑出來。
堂中眾人見到劉禪的模樣,原本緊張、躁動、驚慌、騷亂的心也平靜下來了。
殿下都不慌,我們慌什麼?
有殿下在,還怕什麼江東大軍攻江陵?
劉禪猶如一根定海神針,頓時將堂下臣僚之心給定住了。
“阿會喃何在。”
“末將在!”
阿會喃當即上前聽命!
“你去樊城,領一萬兵馬,前去馳援江陵。”
“末將領命!”
又有活乾了!
阿會喃躍躍欲試,之前攻下樊城,讓魏國知曉有他阿會喃這號人物在。
此番前去救援江陵,讓那江東鼠輩,見識他阿會喃的威風!
“君侯。”
劉禪看向於禁。
“你領樊城降軍,自章陵、隨縣出發,攻拔安陸,擾江東糧道。”
從章陵隨縣安陸出發,便可從北麵繞過去,直抵江夏。
劉禪對於禁的期望不大,畢竟他手底下的是降軍。
不希望它能夠在正麵破敵,隻求能夠襲擾江東陸上糧道,讓江東大軍疲於奔命,那麼於禁出兵的效果,那便達到了。
“末將領命!”
於禁上前聽命,不過他臉上還是有些許不服。
殿下這是看不起我於文則?
我雖是降將,但好歹也打了一輩子仗了。
手上萬餘兵卒,雖是降兵,但隻用來襲擾糧道,那不是殺雞用牛刀嗎?
他抬頭看向劉禪,也不說話,但心裡已經想好了。
要麼從北麵擊敗江東大軍,要麼直接將江夏打下來,斷了江東後路。
好教殿下知曉,我於禁雖老,但尚可吃三大碗飯!
我隻是老了,可不是沒用了!
見於禁心中戰意勃發,劉禪也沒有說話。
隻要於禁能夠達成他給的目標即可,至於於禁能夠做到那種程度,便靠他自己的了。
“遣使至永安,命永安都督李嚴率水軍前去支援江陵!”
至於武陵那邊...
距離太遠了,且公安如今定然也是被江東猛攻。
要想傳遞消息,繞路的話,恐怕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太久了!
遠水止不了近渴。
武陵有馬良坐鎮,他應該知曉如何做的。
一番動作下來,若沒有發生大的變故,江陵城應當是保住了。
“殿下不去江陵坐鎮?”
費禕正準備命信使傳令,見劉禪不開口了,心中稍稍遲疑,但還是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支援江陵?”
劉禪輕輕搖頭。
“難道隻有江東要打我們?”
隻有江東要打我們?
費禕愣了一下,旋即馬上反應過來了。
“殿下的意思是,徐晃必來攻宛城?”
“不錯。”
劉禪點了點頭。
“隻要江東攻伐江陵的消息一到葉縣,徐晃必定出兵!”
再加上這宛城中,還有宗子卿、東裡袞這些間諜在。
徐晃恐怕已經是躍躍欲試了罷?
對魏國來說,江東攻伐江陵,勢必會吸引南陽兵力前去支援,在這個時候,便是南陽最虛弱的時候。
亦是徐晃最有機會拿回宛城的時候。
但...
這同樣也是劉禪破局的最好機會!
江東大軍與魏國徐晃同時來攻,劉禪大可前去江陵坐鎮,帶著他手上兵卒。
有他前去江陵,莫說是江東有十萬大軍了,便是有二十萬大軍,也攻不下江陵。
宛城有關羽坐鎮,徐晃一時之間,也難以攻下宛城。
兩麵都未有進展的話,對於劉備集團來說,這是極度不利的。
要是兩麵戰場都陷入僵局,拚的便是國力了!
魏國有中原膏腴之地支援,兵力糧草源源不斷的輸送,自然耗得起。
江東大軍有江東後方糧草、兵力支援,即便是不攻下江陵,圍城也耗得起。
誰耗不起?
當然是他劉禪與關羽了。
荊州三郡之地,如何能夠供養十多萬大軍?
南陽方下,危局之下,民心穩得住?
還想著南陽輸送軍資?
這後方沒有搞出動亂,那便是謝天謝地的事情了。
若是真到了那種局麵,即便劉禪想要破局,對麵不應戰,為之奈何?
是故...
他要破局!
而破局點,便在宛城!
便在徐晃一軍中。
魏國一敗再敗,若徐晃真敗了的話,加之漢中劉備的威懾,一兩年內,魏國恐怕難以聚起能夠威脅南陽的大軍了。
而江東才經過一敗,軍力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損耗。
加之他們攻伐江陵,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甚至預想到他劉禪會回援江陵,本來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難以速勝。
便是勝了,若無法大勝的話,江東亦不會元氣大傷。
而徐晃以為他劉禪會前去支援江陵,這南陽空虛,必然會相對激進。
這是他劉禪唯一的機會!
“將消息散布出去,我將起大軍,前去支援江陵。”
為了演得像一點,劉禪對著費禕說道:“你帶著我的儀仗、軍旗,去往江陵。”
劉禪又想了一下,對著身側的關銀屏說道:“鳳兒,你也一道去江陵。”
“我?”
關銀屏愣住了。
“你日夜與我相伴,你在何處,我便在何處,暗地裡麵,魏國間者見你在,又見我儀仗軍旗去了江陵,必定以為我真去支援江陵了。”
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
但是關銀屏心中頗有不舍。
自去南中後,除開那一段去編戶齊民、丈量土地的日子,她都是與劉禪日夜相伴的。
這突然要與劉禪分彆了,這心中自然不情願。
但她看著劉禪清澈的眼眸,再想到現如今的局勢,她咬了咬牙,說道:“好,我聽命就是了。”
這是關乎大局的事情。
她一個人的小情小愛算得了什麼?
殿下曾說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此戰若勝,她日後待在劉禪身邊的時候,有的是。
若是敗仗了。
那就不要說了。
興許性命都要丟了呢?
魏國可一敗再敗。
江東可一敗再敗。
但對於劉備集團來說,隻能勝,不能敗。
他們敗不起!
江陵丟不起!
國力耗不起!
“諸位,共渡難關,此役之後,南陽、荊州,便儘在我手了。”
劉禪舉杯,對著眾人行了一禮,然後將酒樽裡麵的酒一飲而儘。
“我劉禪,拜托諸位了!”
眾人皆是起身,手握酒樽。
“殿下何須此言,我等以殿下為主,自然是要忠君之事的,危難見英雄,此戰必勝!”
劉封慷慨陳詞。
“不錯!”
於禁亦是起身說道:“殿下有龍鳳之資,身居大氣運,天潢貴胄,豈是會因此小小的挫折而被擊敗?江東鼠輩,不足為慮,此戰必勝!”
“魏將徐晃,不過插標賣首之將耳,無須多慮,有殿下在,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
眾人皆是對劉禪行禮,將酒樽中的酒液一飲而儘。
“好!”
劉禪心中欣慰。
起碼他劉禪的人格魅力,還是不錯的。
如今被魏國、江東兩麵合擊,但他手下群臣諸將,心中都未有畏懼之色,都無叛逃之心。
君臣齊心,此戰焉能不勝?
酒宴之後,各方皆動。
阿會喃快馬奔向樊城。
孟達則是引本部兵馬回東三郡。
費禕關銀屏帶著劉禪儀仗,飛速奔往江陵。
沒有兒女情長,沒有依依惜彆。
劉禪與關銀屏對視一眼,關銀屏便策馬離去了。
亂世之中,焉有私情?
正如劉禪所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劉禪懂這個道理,而與劉禪相知相熟,關銀屏也懂這個道理。
到了最後,築陽縣城中,隻剩下劉禪太子親軍五百人,劉封麾下三千兵馬,於禁本部親兵三千人,以及竇驍手下的千餘兵卒。
“君侯,還不出發?”
明明方才於禁眼中戰意昂揚,沒想到現在卻是最後一個離去。
於禁起身,頗有些不好意思。
但作為下屬,給主公分憂,那自是分內之事。
“殿下,關家娘子離去,殿下身邊未有知心人照料,某尋得一美人,其容姿甚美,有沉魚落雁之貌,還望殿下笑納。”
你這老不正經。
這關銀屏方走,倒是給我獻上美人來了?
劉禪笑著說道:“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此戰艱辛,還望君侯量力而行,莫要過於激進了。”
於禁當即拱手領命。
“殿下放心,襲擾糧道之事,我定會做好的!”
什麼叫做不要激進?
我於禁親自出馬,打那些江東鼠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激進?
不存在的!
於禁將多日來的心事了結之後,當即心無旁騖的出發,領兵離開築陽,他朝著樊城的方向而去,準備整頓降軍,襲擾江東糧道。
劉禪看著堂中剩下的幾人,笑著說道:“此番大宴,便剩你我幾人了,請。”
劉封端起酒樽,連忙還禮。
“殿下,既然以作迷雲,我等可要啟程前往宛城?”
“不,等幾日。”
等幾日?
劉封愣住了。
“待我前往江陵的消息傳到葉縣之後,你我再啟程前往宛城。”
消息不到葉縣,徐晃不出兵,他最好不要露麵。
當心這城中有魏國間諜!
況且,收攏兵卒,準備大軍征伐的糧草,亦是需要時間的。
劉禪神采奕奕,眼中未有頹廢懼怕之色。
他手拿著酒樽,望向宛城方向。
徐晃!
局勢如此,我蜀漢國運,便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
快來送個人頭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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