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諸葛瑾便給你一個台階?
“這...”
孫權猶豫起來了。
看來這一個台階,不夠他下的,還得添一把火。
諸葛瑾再說道:“如今前去議和,主公大軍儘可撤回江東,尤其是南岸大軍,若夏口蛇山上,那於文則軍寨不能被攻拔下來的話,南岸大軍,恐怕連江東都回不來,若主公能議和,可保住南岸數萬將士性命,況且,一旦議和,夫人亦可換回來。”
“也罷!”
孫權歎了一口氣,他也就順著諸葛瑾給他的台階往下走了。
“我孫仲謀謀劃數載,竟然不如一孺子。”
一想到他為了攻伐江陵,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背盟破誓。
現如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甚至還有可能要割地。
這心中的痛楚,這心中的屈辱,在不斷的折磨著他的內心。
“誰人可做使者,前去議和?”
作為使者,前去議和?
諸葛瑾脖子一縮,趕忙後退。
現在去議和,這不是找罵嗎?
便是議和成功,在江東之中也要背負罵名。
畢竟現在的局勢,戰場上失利,要想在談判桌上講回來,那可能嗎?
萬一割地求和,這罪名豈不是要他來當?
不行!
這個差事不能來領。
中軍主帳中,虞翻也是縮了縮脖頸,儘量不在孫權麵前晃悠。
哼!
眾人的模樣,他孫權坐在高座主位上,那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有些不滿,也不等有人前來請命,他直接點名。
“子瑜,此番出使,你為正使。”
“我?”
諸葛瑾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成苦瓜臉了。
但也隻能不情不願的起身道:“諾。”
太好了。
虞翻緩緩吐出一口氣。
有諸葛子瑜頂在前麵,總沒有我事了罷。
虞翻還未笑完,孫權的下句話,馬上便過來了。
“仲翔,你為副使,與子瑜一同前去出使。”
“這...”
虞翻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住了。
我去?
他麵露苦色,卻隻得上前領命。
“諾。”
孫權也不在意諸葛瑾與虞翻此刻心境,直接說道:“此番前去出使,定要得出一些成果出來,首先,讓我江東大軍,全部回到江東去;其次,長沙郡與桂陽郡,都可以給那劉公嗣,但江夏郡絕對不行!”
有江夏郡在,他孫權便有圖謀江陵的可能。
一旦江夏郡丟了,那在大江北岸,便隻有新占的廬江郡幾座城而已。
他大軍敗績,能否守住廬江郡,都是一個問題。
隻要江夏郡在,便還有機會!
“然後,讓那劉禪小兒,將我江東被俘虜的士卒放歸。”
這俘虜,自然也包括他夫人步練師了。
“最後,我等可與那劉公嗣簽訂盟書,盟書中,錢糧之事,可以商量,甚至送質子過去,也不無不可,但絕不能給那劉玄德稱臣!”
大軍打了敗仗,要想從談判桌上談回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孫權也明白這一點。
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他的堅持的。
稱臣?
絕對不行。
割地?
江夏郡絕對不能割!
“這...”
諸葛瑾與虞翻對視一眼。
他們心中都明白,在孫權心中,他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然而...
這些讓步,究竟能否讓漢中王太子劉公嗣滿意。
況且...
他江東有背盟在先的先例上,那劉公嗣跟他們簽不簽訂盟約,那都是一個問題。
現如今...
江陵大軍勢如破竹,而他江東士卒卻是潰不成軍。
萬一,那劉公嗣不願議和結盟,那該如何?
壓力!
諸葛瑾與虞翻心中皆是倍感壓力。
“我等儘力而為。”
這種議和之事,諸葛瑾可不敢打包票。
“光是儘力可不行。”
孫權從主位上起身,他緩步走下來,上前拉住諸葛瑾與虞翻的手,深情說道:“我大軍如何,我江東如何,便靠二位了,若能有出使有成,我定然不吝嗇賞賜。”
孫權親自來寬慰鼓勵,確實讓人感動。
但一想到要去江陵議和,諸葛瑾與虞翻這心還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這可是往火坑裡跳啊!
談的好與談不好,都是受罪。
哎~
諸葛瑾隻得說道:“屬下定然竭儘全力,不負主公重望。”
孫權重重點頭,他說道:“事不宜遲,現在便可出發了。”
莫要今日那劉公嗣來與他陣戰了。
還是先將使者派出去。
議和,議和!
就算是議和不成,也給他整編士卒爭取時間。
給他幾日時間,未嘗不可恢複軍中士氣。
屆時...
或可一戰!
...
華容縣城。
府衙內院。
劉禪清早便起身,在關銀屏還在睡懶覺的時候,便去拜會步練師一番。
之後再進行每日雷打不動的晨練。
至朝陽初升,關銀屏從睡夢中起身的時候,兩人便一同吃早餐。
關銀屏手上拿著一塊大餅,手上端著一碗肉菜羹,卻是突然靠近劉禪,在他身上聞了聞。
不對勁!
怎麼有其他的香味。
劉禪沒好氣瞥了關銀屏一眼,說道:“食不言寢不語,嗅來嗅去,你當你是小狗?”
“我才不是呢!”
關銀屏心中雖有狐疑,但卻不好發作。
他昨日也聞到味道,但事實證明,是他冤枉劉禪了。
昨日冤枉一次,今日可不能再來冤枉了。
“殿下,今日不是要攻伐那江東孫權嗎?”
“自然是。”
看著關銀屏期待的目光,劉禪說道:“城外此刻恐怕已經是列好陣了,待士卒吃飽喝足之後,便準備進軍。怎麼?你又想領兵前去了?”
關銀屏重重點頭。
昨日衝殺一陣,沒甚意思。
一個個都是逃兵,殺人簡直像割草一般,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我許你一支兵,隨令明一道前去攻伐在華容城西十五裡外的江東軍寨。”
這麼痛快?
之前劉禪一直阻止她征伐前線,她心中還有不悅,但是現在她的這個好郎君突然不阻止她去前線殺敵了,她心中又有些不痛快。
“你就舍得讓我去前線?那可是很危險的。”
又想去,又想我勸你不去?
你這妮子,怎麼這麼奇怪?
“想不想去?”
關銀屏咬了咬牙,腦中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不!我不去!”
昨日軍中給她這個郎君進獻的美人好巧不巧是孫妹妹的母親,乃是郎君的丈母娘,這才不被人趁虛而入。
萬一她去前線了,又有人前來進獻美人了,那該如何?
郎君身邊的女人已經夠多了,她的對手也已經夠多了。
不行!
我要將這隻偷腥的小貓,好好守住!
可惜。
可惜啊!
劉禪心中頗為可惜,但臉上的表情卻未有變化。
“那便不去。”
吃完早餐之後,劉禪穿上輕甲,準備出城給準備出戰的士卒鼓舞士氣,順便在全軍將士麵前刷刷存在感,增加些許威望。
雖然他在軍中,威望已經是不低了。
畢竟帶著他們一路打勝仗,能打勝仗的統帥,肯定是受到底下士卒的認可與尊敬的。
但在軍中的威望,這種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正當劉禪騎上大黑馬,準備出城之時,楊奔卻是匆匆趕來,他半跪在劉禪麵前,說道:“殿下,江東使者到了。”
江東使者?
又來使者了?
劉禪思索一番,道:“讓他們到城中府衙大堂罷。”
“諾!”
楊奔低著頭,不敢與劉禪對視,他起身之後,趕忙要溜走。
“等一下。”
糟糕!
難道殿下要怪罪我了?
楊奔心中惴惴不安,他昨日可知曉消息了。
殿下並未留在步練師房中過夜。
也就是說...
殿下與那步練師,並沒有發生關係,那他此番進獻美人,就沒有得到殿下歡心了。
“殿下有何吩咐?”
楊奔強忍著心中的忐忑,低著頭轉身過來。
看著這楊奔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劉禪心中就好笑。
“下次進獻美人的時候,也要弄清楚她的身份,莫要獻錯了。”
“末將明白了。”
看來這一關是過去了。
楊奔在心中緩緩吐出一口粗氣。
“還有,出去傳令,讓阿會喃、龐德他們暫且先不去攻伐江東營寨,等我見了這江東使者,再做計較。”
“諾!”
楊奔欣然領命。
“原來是這個家夥給郎君進獻美人的,看他濃眉大眼的,沒想到心思這麼多。”
劉禪自然不會記恨楊奔。
畢竟...
步練師還是很潤的。
但是關銀屏就不一定了。
敢在殿下身邊塞美人?
這個仇,我關銀屏記下了!
劉禪與關銀屏等人重回府衙。
將輕甲卸下,劉禪穿著一襲白衣,在大堂中等候江東使者到來。
未久。
身著使者袍服,手拿文書的諸葛瑾,與虞翻,緩步走入大堂之中。
“子瑜,幾日不見,你憔悴了。”
見出使的使者是‘老朋友’諸葛瑾,劉禪心中隻覺得開懷。
每次這個諸葛瑾前來出使,都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譬如之前那七十五萬石糧草。
“外使拜見殿下。”
諸葛瑾與虞翻皆是對劉禪行了一禮。
諸葛瑾看著在台上老神常在的劉禪,心中很是膩歪。
我憔悴了?
這幾日擔驚受怕,能不憔悴嗎?
我如此憔悴,還不是拜你劉公嗣所賜?
“此番爾等出使,所謂何事?難道又是要我投降?親自前去建業作為人質?”
聽劉禪此言,諸葛瑾滿麵羞愧之色。
前幾日,孫權讓他出使江陵,便是要勸降劉禪。
但現在的的局勢如何?
他江東大軍一敗塗地!
他反而要來求和了。
這才過了幾日,情勢便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這命運,當真是會捉弄人啊!
“殿下說笑了,我等此時前來,乃是為求和而來的。”
“哼!”
一聽是求和,在劉禪身後,關銀屏的嘴就閒不住了。
“求和?你江東屢次背盟,我等還能相信?孫仲謀的信譽,連廁紙都不如!這議和之後,萬一又背盟,那該如何?”
諸葛瑾連忙在一邊說道:“此番我主乃是有誠意過來的,背盟破誓之事,絕不會再有,殿下觀之,便明白了。”
“背盟之人,這盟書有何好看的?”
費禕在一邊冷哼,言語表情具是不屑。
太子家令董允也在一邊說道:“爾等如今惶惶如喪家之犬,這才想到求和了?你江東欲求和?我等可不想求和!戰場上,便可取得爾等盟書上能給與不能給的所有事物。”
諸葛瑾麵色劇變,在他身後,虞翻上前說道:“是否議和,是否結盟,爾等說了不算,殿下說了才說,文書之中,皆有承諾,還請殿下觀之。”
見堂中眾人已經是給足使者壓力,劉禪這才說道:“呈上來罷。”
接過江東使者的文書,劉禪打開來輕輕翻閱起來了。
然後,他再遞給費禕董允等人閱讀觀看。
“我江東一退再退,誠意十足,如今魏國勢大,你我兩家合盟,才是那魏國的對手!”
彆看你在南陽對魏國取得優勢,讓他一時間無法聚兵來攻。
但...
中原之地,潛力就在那裡。
你劉公嗣所在之地,才多少?
人口多少?
待魏國緩過氣來,你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兩家合盟,才有對抗魏國的機會!
“誠意十足?我看未必罷?”
劉禪在一邊冷笑說道:“荊襄九郡,原本便是我等囊中之物,乃是被你江東強取而去,如今歸還,為何隻還長沙、桂陽二郡?江夏郡呢?!你江東背盟在先,偷襲我江陵,殺我精銳士卒萬餘人,害我荊襄百姓數十萬人流離失所,慘遭戰火蹂躪,就能這般算了?還想歸還降卒?還要全身而退,撤回江東?”
“嗬嗬。”
劉禪冷笑一聲,道:“我看那仲謀,是在做夢罷!”
做的還是春秋大夢!
“我奉勸讓他醒一醒,看清局勢。”
“我江東誠意已足,還請殿下三思,這天下局勢,已有三分之勢,魏國勢大,我們兩家合盟,才有機會擊敗魏國,殿下方才能實現漢中王興複漢室,還於舊都之願啊!”
“哈哈哈~”
劉禪仰頭大笑一聲,這笑聲之中,具是嗤笑!
“兩家合盟?前番我不是與你江東兩家合盟,共擊魏國了嗎?結果呢?盟約對你江東來說,有什麼作用?還不是背盟破誓,前來偷襲?天下大勢難道我劉公嗣不懂?非也,而是爾等江東鼠輩,不足我信!”
“殿下,我等是來議和的,是來結盟的,殿下如此態度,那我等隻好與殿下死戰下去了,昨日我大軍雖敗,但元氣未傷,江東健兒十數萬人,殿下當真能夠擊敗我等?若是耗費時間,讓魏國得到喘息的機會,便是殿下天縱英才,恐怕也難挽大勢了罷?”
我江東確實不是你劉公嗣的對手。
現在你也確實可以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
但是!
你能在短時間內,將我江東擊敗?
不能!
而一旦戰事綿延數年光景,讓魏國恢複元氣,屆時魏國起兵攻伐南陽,屆時,便又是兩麵合圍之勢。
到時候,你劉公嗣大軍被我江東拖住,待魏國大軍一至,你豈能戰勝魏軍?
大不了一起死!
諸葛瑾與虞翻的態度很是強硬,劉禪的話也是在一邊說出來了。
“當初你們若不背盟,前去攻伐合肥,現在恐怕便可以拿下徐州了,到那個時候,天下才是三分之勢,現如今你江東,可能立足?”
劉禪眼神淩厲,說話的語氣可以說是毫不客氣。
“你江東確實還有十萬大軍,但想擋住我劉公嗣數年光景?憑你江東?憑你主公孫仲謀,他阻擋得住我劉公嗣兵鋒數年?”
你孫仲謀是什麼檔次?
還敢碰瓷我劉公嗣?
這句話若是換做其他人來說,諸葛瑾與虞翻都會嗤之以鼻。
何等的狂傲?
何等的豪氣萬丈?
但這句話是漢中王太子劉公嗣說出來的。
知曉劉禪戰績,堂下眾人,居然對劉禪口中之語深信不疑。
沉默!
諸葛瑾與虞翻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沉默。
而在沉默之中,兩人的麵色亦是發苦。
這趟出使差事,當真沒那麼好做。
他們兩人,可能要成江東的千古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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