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在教堂內稍稍平複心情後,愛麗絲便決定現在就出去走走。
她能想到與“混亂”一詞扯上關係的不多,儘管有一場戰爭在暗中醞釀,但在戰爭未開始前,愛麗絲第一反應卻是東區。
大霧霾之後,愛麗絲進入東區的次數屈指可數,還都隻是路過,再踏進這裡時,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恍惚感。
在大霧霾事件發生後,魯恩高層終於意識到了,這裡的苦難是邪神降臨的溫床,嘗試著對東區做出一定的改良。
再加上環境治理,東區的死氣終於淡卻了不少。
隻是……
愛麗絲輕輕皺起眉,她“觀察”了一遍貝克蘭德東區的命運,朝著最渾濁、最渾沌的方向走去。
她沒動用非凡能力,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過去,於是環境肉眼可見地變差,人們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變淺,在將要靠近最終的核心時,愛麗絲沉默著停下了腳步,望向一個方向。
一名穿著這片區域最常見的藍灰色工人服的男子從一間房子裡走出,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追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喊道:
“錢!錢!”
那男人走得很快,女人跌跌撞撞地撲上前去,一把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顫抖著聲音喊道:
“錢!!!”
淒厲的,絕望的,令人駐足的。
男人卻毫無反應,他一點動容也沒有,一把扯開腰間的手臂,甩開女人,抬腳就朝女人踹去,一邊踹一邊吼道:
“滾!”
那一腳很凶,但女人卻毫不在意,反倒借機抱住了男人的腿,仰起頭乞求道:
“求求您了,我和我的孩子已經好幾天沒吃上飯了……”
愛麗絲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可憐這女人,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個白嫖的故事,而這樣的事情,縱然愛麗絲過去和現在都是第一次見,但現代社會多樣的文學作品裡,並不缺乏類似的故事。
她知道,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裡,這並不少見,這種程度能讓她停下觀看,卻不值得她交付出本就不多的垂憐。
直到那個孩子衝了出來。
“媽媽!”在男人抽出腳要踹第二次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衝出來擋在了她的母親麵前,義無反顧地閉上了眼睛。
可憐不值得,但這份真情或許值得,愛麗絲考慮之際,卻發現那男人也停下了腳。
……?
他也心軟了?感動了?
愛麗絲眨了下眼睛,男人收回腳,露出了一個滿是欲念的笑容,上下打量眼那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隨後搓了搓手道:
“嘿,早說嘛,你女兒長得這麼漂亮……”
這麼說著,一隻手就磨搓著往女孩的臉上摸去。
……?
神經病啊!
愛麗絲睜圓眼睛,又想起夏爾夫那個惡心的眼神,沒對夏爾夫發的火終於轉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伸出手的男人呼吸忽然急促起來,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伸手捂住胸口,臉上發出窒息般的表情,嗚咽著道:“呃,救我……”
這麼說著的同時,他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青紫難看起來,身體脫力地倒在了地上。
最後的聲音也逐漸消失,那對相擁的母女終於來得及相擁而泣,愛麗絲摸了摸下巴,開始思考自己是直接走人還是出來冒個泡。
要不我還是走……?
這個念頭隻冒出來一瞬就被放棄了,因為她看見那對母女在互相檢查確認彼此的健康後,顫抖著擁抱住了彼此,輕聲讚頌道:
“讚美女神……”
愛麗絲忽然意識到,她再次忽略了一件事。
這裡是有真神存在的世界,同記憶中虛假的君權神授不同,這裡的君權,真的是神授的。
而神靈治下的貝克蘭德東區,能變成今天這樣,神靈或許沒插手,但神靈一定跑不了默許。
那種感覺就像是某種厚重的濾鏡突然破碎了一般,她低聲歎道:
“女神,你也不無辜嘛,和我差不多……哈,應該說,至少在道德方麵,大家說不定都沒比我好多少……”
這個事實讓愛麗絲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終於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其他人的讚美和感謝了——反正大家都半斤八兩,指不定還不如她呢,她做了好事怎麼不能被誇了?
愛麗絲自信地點了點頭,咕噥著感慨道:
“既然這樣,隻要我不犯原則性的錯誤,我和大家就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了……
“不過,為什麼非得是這樣呢,‘混亂行者’到‘先知’似乎也是這種感覺……難道災難中萌發出的信仰更虔誠嗎?難道沒有哪一種信仰,是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好而誕生的嗎……
“……算了,和我沒關係,不能讓她們再謝下去了。”
愛麗絲決定先出去把功勞搶回來。
她不再掩飾自己的存在,低笑了一聲,似感歎道:
“凡人呐……儘管無知或許是件幸事,但感謝錯了人,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那對母女驚恐地扭頭看過來,愛麗絲站得稍微正經了點,邁步走進她們,彎下腰道:
“你們該讚美的,該感謝的,該……唉,也許我真的該有個主教了,這樣子顯得我好掉價。
“……剛才的話當做沒聽見,我是說,你們應該謝我。”
那對母女眼神茫然,母親似乎從愛麗絲淩亂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部分重點,她驚疑不定地道:
“您是……?”
“你可以叫我……”愛麗絲自信滿滿地抬起下巴,聲音卻又倏然定住。
她喜歡對人說自己是命運小姐,但如果是神靈……
愛麗絲眨了下眼睛,不著痕跡地補上了最終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