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說完,目光毫不閃躲,堅定地向窗旁負手而立的景曄看去。
她知道,麵對景曄——或者說,麵對蕭圻,這些話,早晚都是要說的。
她不知道景曄想要隱瞞這個身份多久,無論多久,她會陪他演下去。
或許,隻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才願意以蕭圻的身份示人;或許,他已經永遠舍棄了蕭圻。
都不重要。
但這些話,她不想掩藏,也不必要隱瞞。
如若沒有景曄出現,她確確實實會帶著對蕭圻的情、和對蕭圻的恨,繼續過好自己長樂公主的一生。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晌,窗外月色似水微涼,灑落在景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成長長一道,蔓延到薑雪腳底。
景曄微微握緊了拳,聲音仍舊喑啞,卻帶了一絲嘲諷。
“孤不知公主為何要對孤說這樣一番肺腑之言,”他淡淡道,“孤隻是調侃幾句罷了,公主不覺得有些交淺言深了嗎?”
他果然不甚在意。
薑雪睫毛長長,覆蓋在失落的眸子之上,緩緩道:“嗯,隻不過是自己想說罷了。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孤的時間寶貴,公主不必再對著孤直抒胸臆了。”
景曄忽而轉身,語氣也恢複如常。
“倒不如同孤說說,緣何一早便知道此事,卻隻字片語不肯透露給孤?顧霖壇的身份如若真與逆黨所說一致,這對母子便極有價值了。”
“我那時不信你,”薑雪道,“我知道她們二人有價值,但我不願你橫插一腳,以王爺的神通廣大,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將素溪母子拿到手裡並非難事。我怕如若當真發生這樣的事,我就不得不受製於王爺了。”
素溪母子分量之重,其一在能左右她請旨絕婚,其二——以顧霖壇對她們的所作所為,不難看出她二人在顧霖壇心目中有多重要,若拿到了這個人質把柄,或許還能左右顧霖壇。
她不認為景曄會放著這樣好的棋子不用。
景曄冷冷道:“那你今日怎麼又願意說了?”
薑雪心中微怔。
因為景曄會,但蕭圻或許不會。
也因為——
“因為我已經想好了法子,讓王爺雖然知道她們的存在,卻隻能從旁協助我查探,而不能左右這對母子的去處。”
話音剛落,盧瓊雙推門進來。
“表姐!”她聲音中帶著興奮,道:“到了到了,顧霖壇到了!”
“到哪裡了?”薑雪見她走進,並不驚訝,麵上仍是雲淡風輕地問道。
“我在臨庵街口蹲著,見到顧府的馬車進了街,黃福就坐在車前。”
薑雪點點頭,轉頭對景曄道:“王爺不是好奇,我今日尋王爺要的好手被我派去做什麼了嗎?”
景曄揚起眼來,定定道:“你讓孤這小師妹去守著顧霖壇,又自個兒親到這兒等著,想必能叫他心焦之事——是那對母子吧?”
“她們在這兒?”
薑雪點頭,道:“王爺與我一同過去看看,便知道了。”
說罷,薑雪對盧瓊雙道:“去讓樓下的馬車備著,跟在顧霖壇的車後頭,停到臨庵街裡去,記得挑個隱蔽些的角落。”
盧瓊雙點點頭,問道:“表姐,那我們先過去?”
薑雪道:“嗯,一會兒你與王爺,”說罷她看了一眼景曄,又道:“你們身手都好,先同我過去旁邊瞧著。”
三人便離開了海雲天,隻留下墨添守著雅間門口。
離與賀知林約定的時間還早,薑雪心想,約莫將戲做完再回來,就差不多是時候了。
素溪院子中。
顧霖壇急匆匆下了馬車,見到院中幾名正不知所措的啞仆,回首對黃福道:“讓他們去收拾東西,夫人和川兒呢?”
黃福道:“夫人午後受了些驚嚇,此刻應是還帶著小公子在歇息。”
傍晚前,他在府中收到了素溪托人捎去的口信,說是今日一直有人在院門前徘徊,接近日落前,還有一名帶著鬥笠的蒙麵男子試圖強闖院門,好在街市上行人頗多,沒能讓他得逞。
黃福急匆匆趕去臨庵街時,又恰好遇到院子對角處開著麵攤的老徐,老徐瞧他到了便衝過來問她,這院中主人是否姓顧,是否夫人叫做素溪?說是午飯後不久便有兩名村婦到此借尋親的由頭探問過。
黃福聞言忙搪塞過去,隻說本家姓黃的,並不識得他口中的人。待見了素溪一麵,又覺得此事實在不對勁,便回了顧府想尋顧霖壇。
誰知顧霖壇不在府內,卻在將馬車拉到馬房之時,聽聞養馬的小廝提了一嘴,說公主殿下不久前怒氣衝衝回了問晴軒,適才又著了拂冬過去吩咐備馬備車,瞧著陣仗不小,也不知是要往宮裡去還是哪裡去。
黃福將今日之事全都聯想起來,忽地心下一驚,直覺隻怕要出事,這才匆匆套了車出門去尋顧霖壇。
所幸顧霖壇這些時日一直在禮部當值,使團之事纏得他本就脫不開身,又逢京兆尹關於來往商團的籍案出了事,這些日子幾乎是忙得頭腳倒懸天昏地暗,經黃福一說,他心下吃驚,再顧不得其他,隻唯恐旁人已經發現端倪,便匆匆到了臨庵街,想趁事發前先將素溪母子轉移到其他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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