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愣了愣,原來馮崧竟也是外祖父的學生嗎?
她心底微微歎了口氣。
即使外祖父千仞無枝、襟懷坦白,也未曾想過,自己諄諄教誨之下的得意門生中,會有如此包藏禍心之人。
薑雪朝薑鈺微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此事我會瞞著瓊雙,待來日甘州信使回報,我們再做打算。”
她抬頭小心翼翼看了看景曄,道:“坐下商議吧?”
景曄眼底閃過微不可聞的無奈與妥協,同她重新走到桌旁坐下。
“二皇兄,賀爺爺當年是唯一一個診出大皇兄是中毒跡象的太醫,”薑雪道,“我記得當時你帶了他一同到父皇那兒回話,可事後父皇不僅並未命人徹查此事——當年,是你們替我瞞下的,是嗎?”
薑鈺看著薑雪,遲疑片刻,道:“是,也不是。”
“當年我與賀院正到了父皇麵前,賀院正改了口。”
“什麼?”薑雪震驚地看著他,脫口而出道:“此事我為何不知情?當年皇兄分明說過,覺得此事有疑,要上稟父皇所有來龍去脈不是嗎?”
“父皇將我遣出了殿內,”薑鈺道,“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何情況。”
“後來父皇將我宣進去,可他們二人議論的,已經是皇兄的‘急病’之症,而非中毒之事了。”
薑雪追問道:“二皇兄事後沒有問過賀爺爺嗎?”
薑鈺苦笑一聲,道:“當然問過。”
當年當著父皇的麵,他並不敢直接追問到底。賀原與他同從殿內出來後,他很快便拉了賀原去他宮內,滿麵不解道:“賀爺爺,方才在大皇兄宮裡,您不是說”
“二殿下,”賀原不知何時已是潸然淚下,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要指向何處,卻又無力垂下,“太醫院上下,沒有人診出大殿下此症乃中毒所致,難道他們都是醫術不精嗎?”
“老臣雖忝居院正之位,但並非次次診斷都不會出錯。”
他看著薑鈺,顫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收進袖袍之中。
“如若是臣錯了呢?”
“如若臣診錯了,單憑這危言聳聽、蠱惑聖意之罪,到時不要說這院正之位,隻怕臣的兄弟子侄,臣背後整個賀氏九族,十族!”
“都再難保全性命!”
“不!”薑鈺拉著賀原手臂,怒吼道:“賀爺爺不要以此理由誆騙於我!我從小便認識賀爺爺了,合宮上下,誰不知道您的為人?您不會因著這種貪生怕死的理由,置此事不顧!”
“二殿下想要徹查,要徹查出什麼結果?”
賀原看了薑鈺一眼,無奈搖了搖頭,思忖片刻,悲道,“大殿下症發之前,所服食之物,是由公主殿下的長樂宮中送去的。”
“縱使殿下與老臣能夠篤定此事與公主殿下無關,但若此事宣揚出去,以訛傳訛、眾口鑠金,此後您要公主殿下在冀國之中如何自處?”
“雪兒她不會!”薑鈺急道,少年的額角急得汗珠滾落,“隻要此事查明,定了幕後真凶,就能還我們一個真相。雪兒貴為公主,何人敢妄言非議?”
賀原悲愴的眼神從薑鈺臉上緩緩下移,最終垂下頭去。
“殿下不是不知,公主殿下與那質子蕭圻”賀原歎道,“此事一經徹查,質子脫不了乾係,到時公主殿下與他的事情也會鬨得人儘皆知。”
“即便查明非質子所為,但宮闈秘事,原本就為民間百姓津津樂道,”他展袍跪下,“就算殿下與此事無關,您又如何能保全她的聲名?”
見薑鈺仍舊有反駁之意,賀原他茫然四顧,最終又哀哀歎了口氣。
“然而殿下與老臣皆知,眼下所有的相關證據,都指向質子。這個罪名,其實隻待徹查。”賀原忽然斷定道。
薑鈺懵然地看向賀原,是呀李從德也好,信件也好,恰到好處約見薑雪的時機也好,不都是與蕭圻相關嗎?
賀原深吸口氣,又道:
“若最後查個水落石出,質子罪名落定,非但公主殿下要為自己引狼入室的不察之為受百官彈劾,事涉儲君,傳出去便是皇室子女之間的爭鬥,野史、軼聞有哪個能放過她!
到那時,乾國與冀國兩國之間隻怕也要生出動蕩。
國無儲君,本就憂矣,以您的性子,如今能立即承繼儲君衣冠嗎?
加上這麼些年來,您不是不知道陛下施行的政律,守內虛外,從不事窮兵黷武。士族盛而武備衰,況且前有戾帝在位那段時日對軍政的消磨,冀國武防早已不複高祖那時的興盛之局!
如今,北奚養精蓄銳多年,狼子野心虎視眈眈,試圖再踏足中原爭一席之地,若此時立即與乾國交惡,您想一想,冀國如今有足夠的實力,能受此腹背受敵之災嗎?”
薑鈺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難道,就要這樣,讓我大皇兄死於非命嗎?”
薑鈺退後兩步,猛然想到什麼,惶然問道:“父皇、是父皇的意思嗎?”
賀原伏跪著以額觸地,聞言,枯朽的身體忽然顫了顫,然後高聲道:“皇帝陛下並不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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