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安胸腔裡翻湧著怒火,那個混賬竟將他的積蓄揮霍殆儘,而拂冬方才對他安危的漠視更讓這份怒意添了三分。
他攥緊拳頭沿著青石板路疾行,鞋底碾碎了幾片枯葉。
拂冬目送那道憤然離去的背影,輕歎著轉向賭坊主事人。
被那雙寒星般的眸子定住,主事人後頸滲出冷汗,暗忖這女煞星果真來者不善。
他偷眼瞟向暗格裡的賬本,心知這些年攢下的不義之財怕是留不住了,眼下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行至街尾槐樹下,江笑安驀地頓住腳步。
晨霧沾濕了他的衣襟,忽而想起今晨是他求著拂冬同來,此刻卻將人獨自留在龍潭虎穴。
那女子終究是長公主的影衛,護主是本分,自己這般計較倒顯得矯情。
他轉身時衣袂帶起一陣涼風,驚飛了枝頭覓食的麻雀。
賭坊方向傳來木料斷裂的巨響,待他疾奔回返,正撞見拂冬踏著滿地碎木屑走來。
她玄色勁裝上沾著幾點木屑,腰間銀鱗軟甲在曦光中泛著冷芒。
“鬨這麼大動靜?”江笑安望著廢墟挑眉。
拂冬隨手拋來個靛藍綢袋,沉甸甸的觸感令他手腕微沉。
展開來看,整疊銀票邊緣還沾著新鮮墨跡,最上首那張“通寶錢莊”的朱砂印尚未乾透。
“八千兩,連本帶利。”
她指尖彈開飄至眼前的木屑“方才讓工部的人查抄了暗賬。”
江笑安摩挲著銀票上的暗紋,忽覺掌心發燙“你早知這是黑賭坊?”
“皇城腳下私設賭局,暗樁都布到朱雀大街了。”
拂冬靴尖挑起半截雕花窗欞“上個月刑部備案的失蹤案,有三起都在這附近。”
他訕訕將銀票揣進內襟,聽得對方輕飄飄補了句“江公子方才,怕是在心裡給我編排了整出忘恩負義的戲碼?”
這話驚得他耳尖發紅,嘴上卻硬撐著“不過腹誹幾句罷了,誰讓拂冬大人方才演得那般絕情。”
“若真到生死關頭……”
拂冬忽然逼近半步,袖間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拂過他鼻尖“你當我看不出那賭棍袖裡藏的隻是把木刀?”
她腰間佩劍的雲紋吞口擦過他衣擺“倒是江公子這身金絲軟甲,怕是能擋下三支弩箭。”
江笑安喉結滾動,望著女子轉身時揚起的馬尾,發梢掃過的弧度竟比那疊銀票更灼人眼。
他追上前與她並肩,靴底碾過塊殘破的骰子“下回醉仙樓新釀開壇,請你嘗鮮可好?”
晨光穿過破碎的屋簷,在滿地狼藉間織就細密金網。
拂冬眼底掠過極淡的笑意,指尖無意識撫過劍柄上纏繞的銀絲,那裡新添了道淺淡的劃痕。
廊下燭火搖曳,拂冬輕叩茶盞壓下心頭雜念。
自藍烽奉命戍邊,藍府對少夫人的關照愈發周全。既因這胎承載著家族傳承,更因江笑微將孫媳本分做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