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雲、玄風、玄山、玄海四位師兄乃禪宗高僧,少林柱石。他們的一言一行皆與少林休戚相關,亦是少林眾僧佛心所向,斷……不能割舍。至於劃清界限,逐出少林,更是無妄之談。貧僧既無膽量亦無資格左右四位師兄的心意,故而隻能……謹奉遵行。因此,貧僧決定敝派上下即刻起不再插手‘鋤奸大會’任何紛爭。清風盟主也好,柳施主、謝施主也罷,敝派概不議論。至於功過是非,善惡對錯……相信在場眾位施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自有公斷。今日貧僧隻說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結,願諸位施主……好自為之。”
“嘶!”
玄明此時的態度與剛剛截然不同,如此堅定而果決地退出糾紛,令浮想聯翩的眾人大驚失色,嘖嘖稱奇。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有人感慨、有人唏噓……玄明的抉擇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剛剛他與吳雙那場“諱莫如深”的談話,注定玄明不可能再做出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判斷。
尤其是他那句“斷不能割舍”,無疑向天下人闡明少林的最終立場。尊重玄雲四僧的心意,捍衛他們的選擇,並且“謹奉遵行”。其中,當然包括他們與吳雙乃至少秦王的……神秘關係。
此時,心情最為複雜的人莫過於大勢已去的清風。當他聽到玄明的抉擇後,陰沉如鐵的麵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一雙顫抖不已的老眼布滿失落之意。
似乎在一瞬間,他又蒼老十歲不止。
雖然玄明沒有正麵回答與異域外族“交朋友”算不算十惡不赦,但他袒護玄雲四僧的做法,足以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態度。
至於“不再插手任何紛爭”、“概不議論”雲雲而而,不過是玄明為清風留下的最後一點情麵。
保持中立,既不與清風為敵,亦不與柳尋衣作對,就是玄明對吳雙承諾的“最大讓步”。
究其根源,皆因玄明授人以柄,自身不夠光明磊落。
當初,清風父女設計對付洛天瑾時,玄明雖未親自參與,但也並非一無所知。他縱然算不上幫凶,卻難逃“冷眼旁觀”的事實。
顯而易見,玄明此舉與少林推崇的“慈悲為懷”背道而馳。
因此,秉持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江湖秩序。為免清風狗急跳牆,當眾揭自己的短,為少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玄明不得不有所保留,繼續與柳尋衣保持距離。
不得不承認,玄明此舉多多少少有一些“做戲”的成分。佯裝自己受人脅迫,為少林清譽不得不與清風“分道揚鑣”。
然而,事實究竟如何?那封信裡究竟寫些什麼?玄明是迫於無奈還是順水推舟?恐怕也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一言以蔽之,玄明……亦或少林,不再摻和清風與柳尋衣的恩怨。
這樣的結果,對柳尋衣未必是慷慨的幫助,但對清風絕對是天大的打擊。
“由於此事牽扯到貧僧的四位師兄,因此少林不得不暫時避嫌。”
就在眾人千頭萬緒,五味雜陳之際,玄明再度開口辯解一番“清風盟主為謝施主、柳施主定下的罪責,貧僧不敢妄言對錯,更不敢左右眾位施主的決定。因此,諸位作何決斷儘憑心意,切不可顧念少林的情麵而委曲求全。”
玄明的一席話乍一聽或是一片好意,為挽回清風的顏麵,主動替他籠絡其他門派。可實際上卻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之感。
尤其是他最後那句“切不可顧念少林的情麵而委曲求全”,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句鼓勵,反而更像是一句……威脅。
混跡江湖而不死的人,大都有些“慧根”。雖然玄明口口聲聲“儘憑心意”,可一旦他們認同清風的觀點,討伐柳尋衣與謝玄的同時,無疑也在討伐少林與玄雲四僧。
眼下,柳尋衣、謝玄與少林之間似乎形成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糾葛。說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許有些誇張。但至少在某種形式上,他們確確實實屬於同一類人。都算是……少秦王的“朋友”。
在清風難以名狀的目光中,在玄明虛情假意的慫恿下,殷白眉、鐘離木、唐轅彼此顧盼,眉宇間皆浮現出一抹濃濃的躊躇之色。
糾結再三,仍是殷白眉率先打破沉默“玄明方丈言重了!既然少林四位高僧能與吳少俠成為忘年之交,想必吳少俠絕非居心叵測的卑鄙小人,料想少秦王……也並非傳聞中那般窮凶極惡。既然如此,我們理應一碗水端平,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不宜對謝府主和柳少俠貿然冠以‘勾結外族,圖謀不軌’的罪名。”
“不錯!”鐘離木重重點頭,“如今,連少林都不再摻和此事,我等又豈敢妄自托大?至於清風盟主與謝府主、柳少俠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說得清楚,我們這些外人……還是不添亂的好。”
“這……”
見殷白眉、鐘離木為保全自己而落井下石,一向支持清風的唐轅縱使心有不甘也不敢擅自出頭,以免淪為眾矢之的,為唐家引來滅頂之災。
思忖再三,獨木難支的唐轅深深看了一眼萬念俱灰的清風,終究歎息一聲,未再多言。
唐轅的沉默,宛若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令筋疲力儘,神勞形瘁的清風五內翻騰,氣血上湧,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團混沌、耳畔一陣轟鳴。
緊接著,他的雙腿抑製不住地陣陣發軟,在淩瀟瀟、孤日、孤月及一眾武當弟子的驚呼中“噗通”一聲癱坐在地。
“掌門……”
“爹……”
任由旁人放聲疾呼,清風卻目光呆滯,神情木訥,隻有微微顫抖的唇齒,有氣無力地張張合合“天助‘賊’而不助我,老夫……命將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