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縣令定定地看了李老爺一會兒,也不知是感念於他願意花錢超度亡靈,還是因為和潘筠的交情,反正最後他點了點頭,答應了:“你可以贖刑。”
李老爺哭了。
立刻轉身去安排。
戌正一刻,所有的屍骨都被車運到縣裡的亂葬崗。
亂葬崗的墳堆很多,鄔縣令白天便叫衙差們來挖坑了。
本計劃這兩日選個天晴的好日子將所有屍骨下葬的。
但潘筠他們要超度亡魂,便選在了今夜。
李老爺出手很大方,直接從自家鋪子裡取了上好的素色綢緞來,並花大價錢給他們買好了下葬的骨甕。
十幾口骨甕一溜排開,最末尾是兩具棺材,全是棺材鋪的掌櫃和夥計剛送來的。
他們此時也沒走。
因為棺材鋪提供撿骨埋葬服務,李老爺不僅買的多,買的還是好骨甕,配送了套餐,裡麵還包括不少香燭紙錢呢。
說真的,乾這門生意這麼久,見過的屍骨不少了,他們也常和縣衙合作,但埋葬這麼多屍骨,又是大晚上的,他們也是第一次。
看著站在一旁的道士,掌櫃和夥計們都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
衙差們不覺得涼,隻覺得熱。
上上下下的搬動屍骨,又是大夏天的,可不熱嗎?
衙差們覺得都熱餿了,身上全是味兒。
他們一具一具的把屍骨往下抬,轉身時不由看了眼攏手站在一側的潘筠幾人,心裡嘀嘀咕咕:真是有病,誰大晚上的下葬啊?
潘筠目不斜視:“你們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衙差們立即把腦袋轉正,去搬彆的屍骨,心慌慌的否認:“沒有!”
一個衙差忍不住問:“潘道長,您會讀心術?”
“不會,”潘筠道:“但我能測謊,你們剛才明顯說謊了。”
衙差們不敢再腹誹她,老老實實地把屍骨都搬下來。
都成白骨了,除了兩具腐屍他們另外給準備了壽衣壽鞋外,其他的屍骨都隻用綢緞裹著,腳邊貼了一張白紙,上麵是他們的各自的簡易畫像和名字。
鄔縣令和縣尉抱了一懷的木牌過來:“筆墨都準備好了,這些是棺材鋪送的,再請人寫來不及了,我們自己來吧。給他們留個牌位,以後若有親朋來祭也好認。”
幾人的字並不比棺材鋪的師傅差,他們取了筆,分好要寫的名字便開始。
李老爺也要伸手,被潘筠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你就彆了,他們要不高興的。”
李老爺不服:“我給他們準備了這麼多東西,他們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能活著誰想死?”潘筠道:“這點小恩小惠要是能收買你去死,我也送你一套,還可以更豪華一個檔次,你去不去死?”
李老爺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李公子提著筆道:“爹,要不你去把骨甕搬過來吧,王掌櫃剛才說,骨甕上最好也寫上他們的名字,這樣將來要尋屍骨時就更不會出錯了。”
“牌位都有了,怎麼還會出錯?”
“還真會,”鄔縣令幽幽地道:“我辦過一個案子,一人看上了一個墳堆的風水,便想替他家祖宗改換墓地,他就偷偷地把兩個木牌給調換了。”
眾人:……
“兩家就這樣稀裡糊塗的祭了兩年,到第三年,另一家總覺得位置有錯,卻又想不通緣由,最後一紙訴狀告到縣衙,要求縣衙開墳驗甕,這一開,才發現張家祖宗的牌位下埋的是李家祖宗的骨甕。”
潘筠一腦門問號:“他……他沒把甕給換過來了?”
鄔縣令瞥了她一眼:“沒有。”
潘筠誠心誠意的問:“他那兩年運氣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