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終歸是小覷了這些山賊的奇怪江湖忠義和莽撞,當初在伏龍寨可以慨然赴死,如今自己“還在薑家”,他們豈能逃走苟活?便是有自己的一封言辭犀利的書信,也不能改變什麼。
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獨特個性,有時候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扯澹!不聽話該敲打!
“仁宗七年,北緯、禪城、河東、山北四鎮節度使進攻京城,薑氏先祖薑子規率全家男丁死戰,三百男兒去,十五男兒歸……”
“仁宗三十九年,新君登基,梁後亂政,薑氏先祖薑正史,撥亂反正,以子換太子,保大周社稷,此後一生宵衣旰食,死於社稷……”
“宣宗十六年,西域十七國聯軍犯邊,數月間直抵京師,薑氏先祖薑不冀率全府一百八十七男丁、薑氏親兵迎敵,隻餘三人歸……”
……
“天授元年,衝宇太子舊部造反,先祖薑策、先郡王率全家男兒上陣殺敵,四百薑家子,隻餘三十八人……”
“天授十二年,西域十三國大軍進犯,昆虛妖之戰,三十一薑氏嫡男,二百薑氏分支子弟悉數戰死……”
“這大周數百年間,我薑氏子弟為國戰死三千八百餘人,曆朝曆代,可曾有過先例?亙古未有!!這大周沾滿了薑氏的血!
那個狗皇帝姬春臼,他憑什麼要將薑家覆滅?這豈有半分人君之德……”
鄭國長公主的聲音如泣如訴,卻鏗鏘有聲,令人無話可說!
神策軍身邊一位官員冷聲道:“為人臣子,豈能以這等事要挾君上,啊——”
話沒說完,已被立陽公主的“本命精兵”一劍斬死,隨即憤怒的嗬斥:“豈容你這狗奴才多嘴多舌?”
天武軍大將元毅暗暗一歎,他又何嘗不知薑氏的榮耀與對大周的奉獻,隻是……君讓臣死,臣如何不死?還有那群龐大的勢力不需要薑家了,薑家如何能留?
他看向一旁氣息如淵的虎公公,對方仿佛睡著了一般,雙手攏在蟒袍大袖中,連雪白的眉毛也不曾動一下,隻是不時回頭看上一眼。
“虎公有何計較?”元毅壓低聲音。
那虎公公澹然一笑:“你真當陛下要除掉薑家?”
元毅不由皺眉,沉思少許:“陛下何意?”
虎公公聲如細蚊:“你我相知半甲子,咱家也不瞞你,陛下最忌憚的人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太平宮養傷。那位大長公主便是昏厥垂死,也將一切算計的死死的。
元將軍,你且看戲便是!”
元毅立即心領神會,眼觀鼻鼻觀心,比虎公公“睡”的更深沉。
……
乾坊大街上,那輛七馬諸侯車駕依舊沒有動彈,此刻寬敞的馬車中,坐著兩人,一人四十許歲,一襲紫色金袍,體格壯碩挺拔,麵容極為英俊,臉上沒有半分神色。
南黎郡王蘇無忌便是沒有半分表情,世上也無人敢與之直視。
隻是他一雙深邃無比的眸子此刻卻充滿舔犢之情盯著對麵。
白衣似雪、烏黑長發披散,麵容憔悴的蘇妙錦,雙手緊緊揉捏在一處,似乎心情極為不平靜。
“奉天塔幻境似乎今日開啟,你何必來此呢?”蘇無忌聲音醇厚,帶著一絲令人凜然生懼的威嚴。
蘇妙錦輕聲回道:“姬九巍、元乘風等太平宮長老不在,推遲至明日辰時!”
蘇無忌說道:“薑玉卿怕是也無法再參與了!”
蘇妙錦依舊低頭:“他本身就不能參與,朝廷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進入奉天塔幻境!隻是……即便他不參與,今生的成就也不會太低!”
蘇無忌失笑:“你倒是看好他!”
“爹爹當初不是也說看好他嗎?”蘇妙錦反問。
蘇無忌沉默,好半晌才道:“你當真喜歡那個小崽子?”
蘇妙錦抬起頭直視父親:“是!女兒已經是他的人了,他若被皇帝殺了,女兒絕不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