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在前麵的水源地停下來補充水源,進行給養。
按照秦王殿下的命令,在整個西域通商道路的必經之處上,水源之地都被安西都護府掌管,派遣甲士駐守,且有商會中轉來者可以選擇在這裡進行交易,以比市價稍低的價格賣給官方,省卻許多功夫。
也可以在這裡休息,吃飯,進行補給。
自是有西域大小城邦的大小貴族們打算插手這個必然很賺的買賣。
隻是安西都護府的刀子也不是豆腐捏的。
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殺得刀鋒都染血了,才止住了這些人的貪欲,這還是有秦王的威儀和天可汗之名望在,若沒有這樣的大名,這種買賣是足以掀起一場城邦之間的戰爭的。
風沙吹拂過來,坐在駱駝上的少女眼睛明亮。
薩阿坦蒂有了中原的名字【昭】,一直學習史書,文字,把西域那些口口相傳的傳說用文字記錄下來,學宮學子都頗為驚訝,曾經揮毫寫下‘唯令德為不朽兮,身既沒而名存’。
學史的學子們驚訝其才,漸漸已是嶄露頭角。
她而今也已經十六歲快要十七歲,隨天策府在江南呆了半年多,也想要回到安西城裡去見一見原本部族的人們,這一次就一起來了,生得眉眼明亮,很有活力。
中原學子們難見這般充滿生命力的異域少女,頗有動心者。
可是某一日見這位少女史官外出的時候。
後麵一左一右,左邊是抱著雙臂,溫潤如玉的晏代清大人。
右邊是客氣溫和的文清羽先生。
兩人一邊彼此嘲弄對方一邊懶洋洋跟著昭姑娘。
中原風流書生們立刻就慫了。
“天格爾,天格爾,你看,這裡竟然這麼繁華了啊,我們剛剛遇到的時候,這裡的水都要枯了,那時候我們還有很愚昧的傳統。”
薩阿坦蒂喊後麵商隊的人。
在駱駝拉動的車上,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雙臂枕著腦後,懶洋洋地覆蓋在臉上,遮掩太陽的草帽摘下來,道:“是啊,畢竟已經過去了很久了。”
他一下坐起來,看著這遼闊的西域,放眼望去,四方極是壯闊,不由地心胸開闊,深深吸口氣,長嘯而出,聲遏流雲,痛快極了。
天啟十五年三月,初。
秦王經由九色神鹿相送,抵達西域,轉而以遊商方式進入西域,隨行者有打算回安西城當中探訪親人,助力中原語言在西域普及的薩阿坦蒂,以及,破軍先生。
破軍雙臂環抱,三十三歲的人了,嘴角勾了一路,就沒有放下來過。
嗬,嗬嗬,嗬嗬嗬嗬!
沒有,沒有!
沒有那個小白毛!
啊哈哈哈哈哈,沒有,沒有!
破軍先生按著自己的臉龐,幾乎要大笑出來了。
“五年,五年了!”
“終於贏了,我就知道,我才是最強的,瑤光,你輸了!你服不服服不服!”
此次前去,破軍是為了突厥七王阿史那的事情,而李觀一要去把續命蠱帶回來,遼闊無邊的草原之上,還有著當代第二神將,突厥的大汗王在。
李觀一不願意和他發生衝突,卻也不懼怕一戰。
瑤光雖然在奇術之上的造詣極高,但是神將君王,氣運搏殺,還是極為克製世外三宗的手段,李觀一沒帶著銀發少女,破軍先生的嘴角就一直沒能放下來。
同樣出現在這樣症狀的還有釣鯨客。
直到那時候銀發少女抱了一下李觀一。
噗地一下把自己的臉龐埋在了李觀一的懷裡。
破軍先生和釣鯨客的嘴角一下子就啪嘰掉下來了。
笑,笑………
笑不出來了。
“請您一定安全回來。”
銀發少女鬆開李觀一,嗓音寧靜,道:
“我會為您祝禱天上的群星的。”
李觀一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瑤光給的那個護身符,塞到懷裡,遠處已經可以看到雄偉的安西城,秦王親自抵達,但是沒有對外聲張,隻是將薩阿坦蒂送到安西都護府。
破軍先生也從此辭彆,李觀一才轉而前去西意城中。
提前早已和長孫無儔說過。
李觀一抵達西意城的時候,李昭文便在三十裡外山上等待著,李觀一看到了李昭文神采飛揚,眉宇之中原本始終存在著的一股鬱鬱之氣,也為之而散,也為她而欣喜。
兩人相見之後,自是一番飲酒不提。
其餘如李叔德,李建文等人,李觀一卻未曾去見,二人在如今的西意城城主府當中對飲,李昭文隻穿一身常服,長身玉立,對談而笑,佯怒道:
“明明給了你的信,卻一直等了數月。”
“秦王殿下,卻真是好大的排場啊。”
李觀一笑歎,道:“天下大事,各處洶湧,能在這時間裡來到這裡,已是夠快了,哪裡還能說是慢的。”
李昭文深深注視李觀一,肩膀一撞李觀一,笑道:
“大道理,說的這樣一套又一套,罰酒!”
“罰酒!”
她坐在旁邊,西域之風,已脫去靴,隻穿羅襪踩著地麵,如江湖豪傑,左腿盤起,右腿踩著,右臂就支著了右腿膝蓋,抬起手抓住桌案上的銀鍛酒壺,給秦王倒酒。
李觀一安坐,仰脖飲儘。
二人暢快喝酒,長孫無儔就蹲在這大殿外麵,滿臉糾結。
這情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我在這裡偷看,會不會被叉出去?
最後糾結半晌,也隻是長歎了口氣,和兩年前不一樣,如今的是天下秦王,和西意城上柱國公,他也不知二人關係如何,也不由他去思考隻是慨歎。
飲酒作罷,李昭文又和李觀一談論西意城之重地。
占得此地便可占據之後天下一統之戰的先機。
可進可退,則天下大勢,一統之機,儘在我等之手。
李昭文興致勃勃,李觀一隻是道:“可惜,現在需要休養生息,連年征戰,百姓太苦了。”李昭文揚了揚眉,道:“是如此,隻是這裡地方。”
她伸出手指,在堪輿圖上畫了一個圈。
把西意城的周圍都畫起來了。
頓了頓,又把這個圈子更擴大了一圈。
突厥,陳國,應國,都囊括其中。
李觀一都忍不住大聲笑她:
“你啊你,你的野心,怎麼比我還要大?!”
李昭文並不退讓,隻是笑著道:
“野心不必秦王大,又怎麼能在這天下和秦王並肩呢?”
西意城是年輕時代的薑萬象,為了踏入西域而開辟出的勢力,但是反過來,也可以是此刻占據西域的秦王踏入中原的跳板。
李昭文拈著酒杯,仰脖飲酒,隨意拿起一枚白色的棋子,就放在西意城周圍,端詳著這最完美的【先機】,可是眼底卻分明遺憾起來,道:
“隻是可惜,西意城太重要,就算是占據了,一旦對陳國動手的話,突厥,應國都會來打這裡。”
李觀一沉吟許久,左手拈黑棋,右手握著酒杯,道:
“在我封王的時候,薑萬象曾經派遣大使前來,說是要和我等聯手,共討陳國,若是他遵循這個約定的話,我等可以先將陳國擊破。”
李觀一的手指按著陳國,看著關翼城的位置。
深深看著那裡。
李昭文看著他,不知那青年秦王的眼底在看著什麼。
卻兀自有些不服氣,是連自己都不知為什麼升起來了。
李觀一正自看著。
耳畔卻聽得了鳳凰的鳴嘯,手掌,能挽弓,握槍的手掌伸出去,拉著秦王的衣領,輕輕用力將他拉過來了,李觀一轉身,噙著笑意的西意城國公歪了下頭,笑著道:
“秦王啊秦王,既然來了這裡。”
“怎麼還能想著旁人呢?”
“在交談的時候,雙眼看著對方,而不是看著其他地方,可是禮儀哦,在這裡…………可不該看彆的地方了。”
李昭文笑,拿著酒盞,手臂伸出的時候猶如刺出一劍。
白皙手指拈著白玉的酒盞,不知人與白玉孰美。
酒盞抵著李觀一的嘴唇,微微一動。
親自喂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沙場豪傑騎兵生死天下。
喂酒的時候,手掌的小拇指從秦王嘴唇的下麵掠過了,有女兒家比男子稍溫良的體溫,有握兵器留下的痕跡,細膩和清晰的觸感。
一盞酒入喉如同火焰一樣,李昭文把拈著酒盞微轉,身子前傾,她是李觀一所見得最修長的女子,就算是換算前世,至少一米七以上,可穿戰袍,玉簪,卻又凜然的氣度。
手拈酒盞,隨意把盞拋下。
然後把喂酒的那手掌,從容不迫,輕描淡寫地背負在身後。
微笑從容:
“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