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軍事會議結束後,大營內的鼓聲就沒停止過。
李二站在高台,看著眼皮底下忙碌的大軍和將領有些緊張和不安。
雖說這幾日他一直在說必破此城。
可真到了眼下的這一刻,他還是有些不敢去正視眼前的大軍。
隋煬帝百萬大軍,三次止步於此,自己這才區區的四萬人馬,能行麼?
自己到底能行麼?
自己要是輸了怎麼辦?
身為大總管的李績沒有太多的想法。
自從來遼東後他就沒有笑過。
無論是破蓋牟城,還是平安渡過大遼澤。
他都沒有笑過。
看著二十名將領一一走到陣前。
看著遠處源源不斷的高句麗士兵手拿長矛、長弓,湧上了遼城的城牆上。
李績看了一眼立在身邊的大纛,緩緩地抽出佩劍,怒目圓睜,怒吼道:
“破遼城,大唐必勝!”
全軍怒吼:“破遼城,大唐必勝!”
怒吼聲響徹遼東大地。
“咚咚……”
震天的戰鼓聲響起。
按照戰鼓聲的指示,顏白帶著自己麾下的人馬脫離大軍。
開始朝著遼東城的東邊城門發起衝鋒。
這一次毫不保留的衝鋒,整整四萬人,全部朝著遼東城而去。
李二壓下了全部,身邊就隻有學子做護衛,剪刀成了侍衛頭子。
高侃成了親衛。
這是高侃第一次離皇帝這麼近。
祖祖輩輩這麼多人,怕是也就他能離皇帝這麼近了吧?
他都聞到了皇帝身上的香水味。
淡雅的荷葉香,皇帝喜歡的竟然是這個味道。
高侃覺得自己也很喜歡。
在李二身後,以一千陌刀軍,手持陌刀,護著大纛,烈日炎炎,這一千人周身卻是寒氣逼人。
長孫無忌拄著長刀,滿臉嚴肅。
顏師古背著手,緊咬著牙關,雙手微微發抖,墨色在拚殺,墨色在拚殺
這是顏白第一次跟這麼多人打仗,有這麼多兄弟在跟著自己做同樣的事情,在這一刻,顏白竟然覺得無比的踏實。
集體的意誌,讓顏白心無雜念。
一個人雖然會害怕,但這麼多人,顏白覺得自己如今強的可怕。
與此同時,十幾道黑線跟顏白一樣,立刻分散開來。
程懷默手持馬槊,須發皆張,仰天怒吼。
這一次終於輪到他做先鋒了,終於輪到他做先鋒了。
程懷默心裡很清楚。
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如果勝,程家後繼有人,勳位三代巋然不動。
如果輸,就要再等幾十年。
生或死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能不能打開局麵。
先輩們已經做好了榜樣,唯有前進,才能破萬法。
大唐不能步前隋的後塵。
就如剛才李績所說的那樣,大唐必勝,必須勝。
蘇定方看著遼東城,胯下的戰馬打著響鼻,也如他的心情一樣迫切。
顏白就衝了七八個呼吸的距離,眼前的路就很難走了。
此時所有人都身處高句麗人的弓箭射程之內了。
頭頂上的篤篤聲不絕於耳,就跟舉著油紙傘走在傾盆的大雨中一樣
顏白舉著盾牌,咬著牙往前衝。
原本覺得很寬的吊橋。
在此刻人潮洶湧的情況下就好比一個獨木橋。
會水的漢子已經跳下了護城河開始朝著對麵遊。
河水裡也不安生,到處都是纏腳的漁網。
這東西惡毒得很。
隻要被纏住,你越是掙紮,就越是動不得。
“李景仁,把那個喜歡扔石頭的給我弄死他!”
“薛仁貴,你往前衝,火藥點燃了就得跑,彆傻看,五十斤的玩意,看不得!”
“裴行儉,看看身後的兄弟,告訴他們,隻要進了城門樓子裡,就可以喘口氣……”
顏白大吼著,把消息傳達出去。
在話音落下不久,耳邊就傳來一聲巨響,嗡的一下,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顏白才發現,自己忘了張嘴捂耳朵。
胯下的戰馬焦躁的打著響鼻,顏白抱著馬脖子,輕輕拍打著安撫。
“乖,莫怕,乖,莫怕……”
城門樓子就像是一個大喇叭,把聲音聚攏放大。
顏白被震的暫時性失聰,抬起頭,看著裴行儉在跟自己比劃。
“說什麼?”
“師父,對麵是高句麗的重甲兵,重甲兵啊……”
“你說什麼?”
“我說”
“你說什麼?”
裴行儉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完蛋了,師父被炸成了聾子。
這回家怎麼交代啊,師娘還不得哭死。
順著裴行儉的比劃,顏白扭頭看去,城門口的另一端赫然是一隊穿著齊整的重甲兵。
一手舉著和人一樣高的巨盾。
一手拿著長矛。
“薛禮,薛禮!”
顏白張嘴大喊,顏白喊得很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