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寒冬籠罩的卑沙城冷的要命。
如果隻是下雪還好。
因為環海的緣故,卑沙城的溫度感覺和長安差不了多少。
但要命是它比長安多風。
白毛風一吹,那冷的要命,無論你捂的多嚴實,它們總能精準的找到漏洞。
然後使勁的往裡麵吹,毫不留情的帶走你身上的暖意。
騰遠眼皮子上套著一層黑紗布,通過紗布的縫隙打量著一片雪白的大地。
這是李衛公教的,這樣在雪地裡麵不傷眼睛,當年他們打突厥的時候將士們和戰馬眼睛臉上都圍著紗布。
可以保暖,還可以保護眼睛。
騰遠身後的幾個人也都是如此打扮。
披著羊皮躺在一處避風的雪窩子裡,抿了一口酒後騰遠吐出一口濁氣,把手中的酒囊遞給身邊的兄弟。
遞出去的時候酒囊鼓鼓的,回到手就乾癟了。
一斤酒,五個人喝的乾乾淨淨。
騰遠把最後的幾滴酒水倒入嘴巴裡,然後無奈地把乾癟的酒囊放到懷裡。
他決定,下次再也不給這些牲口喝酒了,天殺的,自己就抿了一口。
然後沒了……
“頭,要繼續麼?”
“不著急,躺一會兒,等縣公來!”
劉茂子往騰遠身邊靠了靠低聲道:
“頭,這次縣公親自出馬,何必如此大張旗鼓,隨便派兩個火長來就行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對麵是大人物?”
劉茂子心裡很期待。
如果是大人物,那這次回去就是正七品的武官了,每年朝廷就能多給自己五百錢。
這五百錢能讓全家人穿上一套新衣服還有剩餘。
見眾人都好奇,騰遠緊了緊脖子上的圍脖,低聲道:“想知道?”
“嗯!”
眾人小雞啄米般齊齊點頭。
騰遠知道大家的意思,大家的意思無非就是這商隊都是一群異族人,就算很重要,但也用不著顏白親自出馬。
騰遠歎了口氣,想到曾經的往昔,低聲道:
“如果報信的那人沒說錯,如果死的這人真的是胡風,那這件事就不是小事,胡風其實就是縣公家二夫人的阿耶!”
眾人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胡風來頭這麼大。
一時間大家都不再言語,知道了就好,再多說就不好了。
騰遠落得清閒,呆呆地看著遠處。
遠處應該就是“事發地”,雜亂的屍體還沒被雪花掩蓋,依稀能看到當初的慘狀。
騰遠歎了口氣,揉著自己有些癢癢的手指希望來年的春日早些來。
在長安時,原本以為守門就是最累的活。
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就是半天,那時候無時無刻不想著出去看看。
如今……
騰遠覺得看守宮門是人間最好的活,站半天休息半天。
這次回去後說什麼也不出來了,就當看門的就行。
噠噠的馬蹄聲傳來,騰遠等人趕緊站了起來。
顏白看見了騰遠,伸出馬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熟人了,沒有那麼多講究。
騰遠是斥候頭領,本來顏白以為去卑沙城是陳摩詰跟自己一起,結果來人是騰遠。
他來卑沙城是李二安排。
這麼安排有監視之意。
權力的交差,互相監督,這是朝廷慣用的手法。
李元嘉還寫信說要打陸拾玖呢。
因為陸拾玖老是跟著他,看似在請教學問,實際是在監督他。
在西域都能活的好好的騰遠,在這卑沙城依舊活的好。
他總能安排好的自己的身份,讓自己的出現變的合理。
有時候是個流民,有時候是個高句麗人……
斥候來回傳遞信息。
根據斥候的消息,顏白已經確定了消息的真實性。
顏白有些疑惑,這麼冷的天,胡風往卑沙城來做什麼?
在斥候的指引下顏白趕到事發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在孫書墨的安排下,眾人開始有條不紊清理屍體上那淺淺的積雪,一具具裸體的屍體被發現。
橫七豎八,遍布方圓百丈內。
“縣公,應該是騎兵衝殺,一輪交會就被斬殺於馬下,由於戰馬的衝刺速度未減,所以看起來就是現在的這般模樣!”
顏白看著麵前的一具無頭屍體,沉默了很久。
雖然僅憑一眼無法確定這人是誰,但顏白就是十分確定這人是胡風,蹲下身細細地檢查了一下,把自己的披風覆蓋在胡風的屍體上。
故人的離去讓顏白很是難過。
從剛認識到如今已經快二十年,最後也沒有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來告彆。
就算見麵,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該死的高句麗人就跟匪徒一樣。
不但殺人,還把人身上的一切東西都拿走了,連屍體都不放過。
顏白站起身,朝著胡風的屍體輕聲道:
“既然他們沒有人性,那就該以獸性對待他們,卑沙城的扶餘人活的太久了,也是時候該滅絕了!”
顏白麵容恢複了剛毅:“騰遠!”
“在呢!”
“算出對麵的人數了沒有?”
騰遠指著身後不遠處,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