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病了一回後,他如今很注意養生。
他養生不是怕死,也不是為了多活幾年。
而是為了不拖累孩子。
他實在害怕癱瘓在床要死不活的樣子。
樓觀書院依山而建。
從最下麵的莊子門口到書院的正大門,也就是到文廟前需要走數百級台階。
因為台階眾多。
住在仙遊的學子每日來上學的時候都笑稱自己上學就跟上朝一樣。
沒完沒了的爬台階。
顏白下課剛好和李泰和李恪錯過。
見天色不早了,顏白夾著書回到了家裡。
今天吼了一下午,把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
這個法子雖然不是很好。
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絕對是有用的。
若想跟勳貴子爭,那就得比他更努力,比他更用心,比他更堅持。
若沒有這點誌氣,那就不用學了。
到目前為止,除了張亮的那些假兒子不是個東西。
偷了火藥,這麼要命的東西他們不拿去偷偷的研究反而拿去炸魚。
長安這些家,這麼多勳貴子弟,顏白還從未見過一個欺男霸女的。
房遺愛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他敢造反。
敢造李二的反,光那份膽子那就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的人。
顏白知道自己要離開,所以他要趕緊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倒出來。
哪怕已經說了無數次。
但顏白依舊覺得還是沒有囑咐到位。
回到家顏白就開始忙碌,燒水,熬藥。
不大一會兒,顏白就把一盆泡著藥草的洗腳水端到了大兄跟前。
顏師古把腳放到腳盆裡。
在今日他沒有推辭,而是眯著眼享受著顏白的孝心。
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
“要走了吧!”
顏白點了點頭:“要離開了,這次是去西域。
應該是我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
也應該是最後一次出遠門了!”
顏師古聞言歎了口氣:“要殺很多人吧!”
顏白搓著大兄的腳,頭也不抬道:
“老這麼打來打去的沒意思,我準備在西域立下一個規矩。
要打,去大唐國土以外的地方打,在大唐打,誰打誰死!”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麼?”
“在我沒回來之前不準死,要好好地活著。
多吃一些,不要去看書了。
不要讓我擔心家裡,讓我一心一意把這件事做好!”
顏師古笑了笑,伸手指著自己的嘴,笑道:“還有五顆牙!”
顏白低下頭不說話,手上使勁。
顏師古隻覺一股劇痛卻從腳底板傳來。
這痛來的快,去的也快。
疼痛完畢後就是卸去重物般的舒坦。
“墨色,孟子講大仁者,不失赤子之心也。
為兄不去勸你,為兄隻想告訴你。
堅持的東西不要因為時間的流淌就讓它變得世俗。”
“你覺得對的東西,無論風吹浪打也要去完成它。
用你的一生去完成赤子之心,這是你的道。”
“嗯!定當不忘!”
顏師古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孟子還說了。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舍我其誰呢?”
“其實根本不需要五百年,其實每個人都是王者興。
大兄希望,再見到你時,你還是那副少年的模樣!”
“嗯!”
顏師古伸手撫著顏白的頭,喃喃道: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願祖宗庇佑我之孩兒,蜂蠆虺蛇不螫,攫鳥猛獸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
顏師古伸出手把顏白摟在懷裡,輕聲道:
“去吧,去吧,大兄答應你,我好好的活著,活著等你回來。”
……
禮部的官員到了。
顏白任北騎道行軍總管前往西域,副將是忠武將軍李景仁。
裴行儉再任安西都護,長史李崇義。
劉仁軌任泉州刺史,統領江南東道沿海六州海事。
其餘的旨意還好,倒是這個劉仁軌讓所有人雲裡霧裡。
這個名字太陌生了,實在太陌生了。
蘇定方封臨清縣公,拜授右屯衛將軍,度烏湖海,設卑沙都護府。
薛之劫任平倭道行軍大總管,劉仁願任平倭道總管!
趙國公長孫無忌輔佐國事。
五月的石榴花開了,聚將鼓再度在仙遊響起。
仙遊成了人的海洋。
聖旨傳達,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勳貴猛地鬆了口氣。
顏白終於走了,時間若是再晚點,兵部的那點事就該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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