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後宅中。
陳跡與張拙手持長矛、腰挎佩刀,並肩沿著花園裡的石子路往靖安殿走去,甲胄在寂靜深夜裡發出冰冷的聲音。
迎麵走來一隊甲士,驅趕著哭哭啼啼的丫鬟與健仆往後花園走去。
陳跡無聲拉著張拙側身避讓,待到這一隊甲士離去,這才繼續快步趕路。
張拙戴著麵甲,低聲問道:“如今外麵局勢如何?”
陳跡解釋道:“劉家已經封鎖城門,此時應該正在策反靖王與他們一同舉事。”
張拙自言自語道:“他們是想裹挾著靖王殺進京城,屆時隻要殺了仁壽宮裡那位,再由當今太後配合頒布矯詔傳位於靖王,此事便成了。洛城距離京城六百餘裡,長途奔襲的話半個月便能抵達……”
張拙皺起眉頭:“可問題是,僅靠他這數萬私軍,怎麼敢肯定自己能殺開京畿大門?不好,應有其他世族和軍隊被劉家策反了!”
張拙繼續自言自語道:“會是誰來裡應外合呢,胡家、陳家、羊家、齊家?神機營、豐台營、五軍營、豹變營……”
說著說著,陳跡忽然伸手緊緊攥住他手腕停住腳步。
張拙抬頭看去,頓時僵在原地。
月光下,隻見那位馮先生一襲青衫,從小路前方大步踏來,他笑著看向陳跡二人問道:“殺完了?”
陳跡悶聲道:“回稟馮先生,殺完了。”
馮先生點點頭:“你二人隨我回飛雲苑一趟,有東西忘了取。”
刹那間,陳跡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至頭頂,世界寂靜得隻剩下他的心跳聲,連空氣都漸漸凝固。
馮先生見他沒有動彈,笑著問道:“怎麼,難道你們沒有殺掉張大人和姚太醫?這麼點小事不會還要我親自來做吧?”
張拙伸手慢慢摸向腰刀刀柄,陳跡卻如鐵鉗般握住他手腕不得動彈。
在馮先生這般大行官麵前,試圖用武力與找死無異。連金豬與天馬都殺不死對方,自己與張拙怎麼可能殺得了?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破局?
馮先生一步步走來,最終在陳跡麵前站定:“不說話?”
下一刻,陳跡輕輕摘下自己麵甲:“馮先生,我們談談吧。”
張拙一怔,他方才便猜到了陳跡的身份,可他沒想到陳跡最終敢選擇與馮先生攤牌!
馮先生看著麵甲下的麵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你,我還當是誰有如此大的膽子糊弄到我麵前來!隻是你先前都已經借道庭的馬車逃出去了,為何還要回來?”
陳跡深吸一口氣:“自然是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馮先生背著雙手饒有興致問道:“你敢摘下麵甲,就不怕我殺你?”
陳跡想了想回應道:“馮先生若想殺我,一早便殺了。”
這位馮先生早在翠雲巷便發現他身份有問題,卻沒有選擇拆穿,而是留在了身邊。
若不是留著自己這‘細作’有用,對方早就將自己殺了。
馮先生滿意的點點頭:“說說吧,想與我談什麼?”
陳跡思索片刻:“馮先生,你既然留我性命,必然是有事情自己不方便做,所以需要我來幫你做,對或不對?”
馮先生似笑非笑的看著陳跡說道:“如今你性命在我手中,生殺予奪皆在我一念之間,之所以留你,是需要你去幫我殺個人。我們來玩個遊戲吧,你來猜猜我想殺誰。三次機會,若你猜中了,我不僅留你性命,還許你一場潑天的富貴。”
陳跡皺眉:“靖王?”
他一直覺得這位馮先生身份存疑,若對方想阻撓劉家兵變,那麼隻要殺了靖王,劉家謀劃自然落空一半。
他抬頭觀察馮先生表情,卻聽對方慢悠悠道:“不對,還有兩次機會。”
陳跡不自覺握緊張拙手腕,心念電轉:對方留著自己,自然是要利用自己的特殊性……比如特殊的身份。
自己有何特殊身份?密諜司的密諜。
陳跡開口說道:“馮先生想殺天馬?”
馮先生笑著搖搖頭:“還不對,最後一次機會。”
陳跡瞳孔微縮,竟然沒猜對?
等等,馮先生先前並不知道麵甲下藏的是自己,所以對方想殺的人與密諜司無關……
對方到底要殺誰?
張拙察覺到陳跡握著自己手腕的力氣越來越大,當即憂心忡忡看去。那本該在書院裡乾乾淨淨讀書的少年郎,此時卻眉頭緊鎖,艱難求存。
然而就在下一刻,張拙看見這少年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陳跡看向馮先生篤定道:“馮先生要殺虎甲鐵騎的錢將軍。”
馮先生挑了挑眉頭,而後讚歎道:“先前在龍王屯留你一命,果然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