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將灰布重新蒙在臉上,跑下石階,踏入內獄的甬道。十餘名獄卒廝殺過來,然而陳跡腳步未停,朝獄卒們迎了
過去。
兩側囚室裡依舊關押著靖王府與劉家的犯人,他們扒在鐵欄邊上哭喊著:「救我們,救我們!」
陳跡與狹窄甬道裡與獄卒短兵相遇,刹那間,奪刀,揮刀,一氣嗬成!
有獄卒驚呼:「不對,不是後天,是先天!陳跡麵沉如水,他提著刀一步步朝前逼近。
甬道廝殺聲中,餘登科跑至春華所在囚室,與其隔著鐵欄相擁:「彆怕彆怕,我來救你了。」
春華癮嘴壓抑著哭聲:「傻子你怎麼來了,你不怕死嗎?!他們好多人,快走啊!」
餘登科趕忙安撫道:「沒事的,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你
先稍等片刻,我去幫忙。」
話音落,他轉頭看向甬道時,卻發現十餘名獄卒已經躺在地上,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陳跡一身是血喘息著,他從獄卒腰間扯下一串鑰匙,找出甲字七號的鑰匙摘下,而後將餘下的鑰匙全都扔給餘登科:「開門救春華。」
餘登科接過鑰匙,一邊手忙腳亂的將鑰匙插入鎖孔,一邊看著陳跡往深處跑去。
陳跡跑得很快,那間甲字七號室越來越近。
快跑到時,他擦了擦臉上血跡,他又低頭看了看,確認看不出自己身上的傷才放下心來。
隻是當陳跡來到甲字七號囚室門前時,卻忽然證住了。
陳跡站在囚室門前,宛如剛剛又經曆了一場爆炸,耳中蜂鳴大噪。
這囚室之中,隻有世子,沒有白鯉。
他看著世子抓住鐵欄嘴巴一張一合,卻已經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了。他像是溺入水中,粘稠的黑色湖水將他緊緊裹著,不知流往何處。
陳跡回過神來,怒聲問道:「郡主呢?
世子來到門邊說道:「今天白龍將她單獨帶走了,不知帶去了哪裡!」
「為什麼單獨帶走郡主?」「不知道!」
陳跡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荒謬感。
仿佛命運擁有自我修正的能力一般,不論他做了多少努力,總會有一環出問題,讓命運回到原本的軌跡。
不,這不是命運。
白龍沒有任何理由單獨帶走白鯉,除非有人早就知道自己要來劫獄,除非..
陳跡豁然轉頭看向甬道儘頭的黑暗,那裡仿佛正坐著一個陰狠毒辣的棋手,無聲的嘲笑著他。
可是,對方既然知道自己要來劫獄,為何還要留下世子呢?
陳跡轉身大步往前走去,他來到甲字一號囚室門前,隻見
婧王形容枯的坐在內室內。
短短兩天時間,對方卻像在這內獄之中走完了一生。對方之所以沒死,隻是因為對方要等一個人。
靖王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向門前的陳跡:「你還是來了。陳跡開口直截了當:「王爺,你明明知道寧帝安排馮大伴
在你身邊,是要算計你,你根本不是一個束手就擒的人,卻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底牌。「
靖王沒有說話。
陳跡繼續說道:「我之前就在想,王爺你這麼做,要麼是在等待著自己最後的底牌,要麼就是.…你要再算計一些人。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你到底要算計誰,直到我發現我師父知道我是外鄉客,直到白龍單獨帶走郡主。」
陳跡站在囚室門前,忽然開口問道:「王爺,你最後要算計的那個人,其實是我對不對?所以你才會對我說對不起。」
陳跡看向靖王的雙眼:「王爺,你見過李青對不對。是你和我師父,還有李青鳥一起將我從四十九重天偷渡下來的,所以你才會在回洛城之後第一時間找我下棋,想要看看我是個怎樣的人。」
靖王依舊沒有說話。
陳跡抓住鐵欄,凝聲問道:「可你為什麼要犧牲郡主,她有什麼錯?就因為她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恨她?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於靜靜的看著他許久之後緩緩說道:「陳跡,景寧兩朝
紛爭於年我想做的事情太多,可我沒時間了,我來不及掃清寧朝疽疾,也來不及襪兵曆馬一統山河。二十一歲時我是踏壯誌的少年將軍,四十五歲時我隻是個病入膏盲的階下內,友情和理想再也不能給我力量。但是陳跡,有些事還沒做完,必須有人去做..隻有我死了,靖王府破滅了死足夠多的人,景朝才能夠信我。「
陳跡不僅沒有徹底解惑,反而有了更多疑惑.景朝相信什麼,靖王要做什麼。
不對,靖王沒有說實話,靖王的話裡還藏著秘密!
此時,餘登科牽著春華的手疾步跑來:「快走吧,來不及
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餘登科拖拽著陳跡往外走去,陳跡怒吼:「你們到底要做什麼?!「靖王在囚室裡歎息:「陳跡,這世上不該有神仙,也不該有四十九重天...對不起啊。」
陳跡還要再衝上去問出疑惑,卻發現甲字一號囚室裡滾蕩出凶湧的冰流,比靜妃、雲妃,比之前任何一次冰流,比一整座內獄的冰流都要恐怖,龐大!
令人室息!
寧朝實權親王,離開了。
對方沒有再給他問出疑惑的機會,一代藩王便在這嗨暗的囚室裡,心甘情願的死去了。
陳跡某一刻甚至在想,靖王之所以撐到現在,便是要將冰流留給他!
來不及多想了,他掏出鑰匙打開囚室,拉起世子往外跑去。
世子喊道:「陳跡,救我爹啊,他還在裡麵!
陳跡不答,他隻是拉著世子往前跑去,穿過長長的昏暗的甬道,衝破因籠。
來到地麵時,餘登科嚇了一跳。
隻見雪地上躺著上百名解煩衛屍體,紅色的血在冬夜裡冒著熱氣,將雪一一融化。
雪地中,梁貓兒扶著梁狗兒左手掛刀而立,頂天立地,
隻是,梁狗兒背後一道血痕從肩膀斜貫至腰後,右臂.空空蕩蕩。
餘登科遲疑道「狗兒大哥,你.…
梁狗兒嘴一笑:「他娘的,解煩衛裡藏著不少行官,陰溝裡翻船了。督脈斷了,往後用不成刀。不過也正好,這一身刀術禍害梁家十幾代人,沒了就沒了吧。」
陳跡避過眼神:「謝謝狗兒大哥。「
梁狗兒沒好氣道:「少來假懂慢的,我不喜歡與你這種不擇手段的往來,咱們往後相忘於江湖再不相見。
陳跡沒有解釋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瓷瓶拋給梁貓兒:「黃山道庭的藥。」
梁狗兒凝重道:「往後你欠我兄弟二人一條命,若有一天梁貓兒有難不論你身在何處,不論上刀山、下火海,你都必須把這條命還上。」
陳跡鄭重道:「好。」
此時,遠處響起馬蹄聲奔騰而來。
陳跡看向眾人:「餘登科,你接下來帶著世子按計劃行事,自會有人送你們離開洛城。”
餘登科說異回頭:「你要去哪?你不跟我們一起去景朝嗎?你留下會死的。”
陳跡深深吸了口氣:「我不能走了,我還有事要做。」
餘登科正要說什麼,卻見陳跡向後退去,一步步退進黑夜裡:「有人給我說過,什麼也無法舍棄的人,什麼也無法改變。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知道我能做成。此次一彆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又或許永遠也見不到了,到了景朝如果你們一起喝酒的話替我喝一口,保重。」
說罷,陳跡轉身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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