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
——戰場廝殺!
幾乎是嗅到血氣的一瞬間,宋識就反應了過來。
顧不得細看周遭,他猛地起身,撞出了帳篷——也就是這一個動作,宋識意識到了不對勁。
自己的力氣和神經傳導速度大幅度削減了!
而且,靈能火焰喚不出來了?!
呼——
怒哮的寒風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泥濘的大地積滿了凍霜,板結成了堅硬質地,踩上去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腳趾。而這一刻,不知從來射來的箭矢如雨,毫不留情地潑灑向這方軍陣。
目之所及到處都是人!
並非嚴陣以待,擺好陣勢的浩浩軍勢,而是許多人甚至沒能分清方向,胡亂擠撞在一起的混亂景象!
“穩住!穩住陣型!”
“敵方小股騷擾!不可自亂陣腳!”
“向號旗靠攏!”
一道道奮力的咆哮時不時響起,然而這些咆哮很快淹沒在了,從四麵八方回蕩的驚恐哀嚎與箭矢撕破大氣的蜂鳴裡。
此地長著大片樹林,不知多少年的樹齡,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簡直要把太陽都給遮住,本是最天然不過的屏障,但這些箭矢的源頭——
一隊由二三十人組成的輕騎兵,他們絲毫不懼,一邊嫻熟搭弓射箭,身下駿馬個個高大雄壯,極為靈活地躍縱於灌木藤蔓間,眼眸在昏暗環境下透露出狼一般的凶光!
這一隊輕騎兵,竟硬生生攆著前方成百上千的兵卒們逃竄。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繼續陪著送死嗎!”
這些騎兵一邊搭弓,箭雨沒有一刻停歇,好似力氣根本使不完,一邊大聲道。
“上宗念你等乃是被裹挾之眾!此番隻要蕭長烈一人賊首!其餘人繳械不殺!否則投入九幽,九死不得安息!”
就如同先前軍官們的呼喊,這等昏天黑地的局勢下,大部分人隻聽得見拉風箱般的喘息,聞得到撲麵的血腥氣,壓根聽不清楚前者們的勸降。
可總歸有人聽見了!
一個剛從灌木裡扒拉爬起來的兵卒,他抬頭,茫然地看著周遭,其餘人慌亂著、擠撞著,好似一群無頭蒼蠅拚了命往前奔,沒有任何人在意近在咫尺的同僚。
他突然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地解開了砍刀,而後不再猶豫,調頭朝騎兵的方向狂奔。
“我——”
寒光如驚雷般砸破了密林的昏暗。
話語戛然而止,玄鐵製成的槍頭輕而易舉地砸爛了顱骨,這名兵卒的腦袋像一顆爛熟西瓜炸開。可長槍衝勢絲毫不減,甚至更進一步,洞穿漫天血霧,讓一名騎兵驟然倒飛了起來,被生生釘死在了樹上!
槍芒寒徹中,照亮了一刹的來者。
那是個披掛重甲,魁梧無比的八尺大漢!
沒有喊什麼“重整陣勢!”的無謂話語,對方擲出長槍的下一瞬,毫無停頓,悍然撲向了騎兵陣列!
——這一撲爆發出的速度,甚至超越了他們身下,曆經了十餘代血統改良的馬種“凶魂驄”。
“都注意!是先鋒官章耳!”
騎兵的為首者先大喝一聲,通告同僚,旋即翻身下馬,獰笑著同樣提起一杆長槍,悍然迎了上去!
“北天軍的一條喪家之犬,也敢逞威風嗎!”
聞言,宋識嗤笑一聲:“殺你夠用了!”
遲鈍、臃腫、低靈敏度、力道小這些形容,是相較作為第四環【大源】的宋識而言。放在此刻的戰場上,這具抵達第二環【超越】之身的力量,依舊遠超凡人想象。
一個呼吸間,雙方就對換了十來招!槍影如瀑,拳風如潮,所過之處,氣流被猛地撕碎,板結的凍土轟然破碎,每一步都留下蛛網狀的坑洞,要一人方能合抱的大樹都被硬生生斷裂!
作為追擊北天軍潰軍的精銳騎兵,在場三十餘騎眼光都不差,又久經訓練,勉強能判斷兩人的戰局——所以他們吃驚地發現,己方統領竟被對方壓住了!
除了一開始動作稍顯晦澀,略處下風外,對方迅速適應了起來,越打越凶,越鬥越烈,眨眼間反過來逼得統領險象環生。
這支北天軍的先鋒官章耳.不是說初入第二重境界嗎?同為第二重境界,自家統領怎麼吃了這麼大的虧!
一時間,他們也顧不得繼續追殺前方潰軍,騎兵陣型一下子分散開來,依仗著密林環境,一邊圍繞戰場中心奔馳,一邊換上了特製的、專門對付高手的四棱破甲箭,引而不發,為統領壓陣造勢。
像這等踏上五重天階,尤其對方還是專注肉身、走“神魔”之道的高手,五官敏銳異常,自己等人引箭而不發,必然讓對方如芒在背,分散注意,無法施展全力。
可惜,像自己這等沒有資質踏上五重天階的凡人,第二重境界的戰場,便已經是能造成影響的極限了。再往上的第三重、第四重,乃至第五重境界,那等改天換地的偉力前,萬物如草芥,就連直視都不被允許。
按照小道傳聞,那七家主宰了東陸的上宗,這些年卻少有動作的原因,就是七上宗的宗主們全力閉關,試圖突破五重天階的極限,抵達前無古人、後不知有沒有來者的第六重境界。
——也因這疏忽大意,釀成了如今這場“新天軍之禍”!
然後,在他們的注視中,狂暴的槍影突然散亂了一瞬,旋即對方欺身而上,周遭血霧狂湧,結結實實一拳轟在了自家統領的胸膛!
——靈能技藝·【血煞】!
第二環【超越】的靈能技藝,將自身血液異化成一種被稱為“血煞”的特殊物質,在需要時可蒸騰出肌膚、成霧態拱衛自身,削弱敵方攻勢,亦或者增強己方一擊的殺傷力。
兼具物質破壞與精神乾擾的殺傷力。
轟!沉悶巨響,騎兵統領悶哼一聲,本應砸中胸膛的位置,被碗口粗的長槍——不堪重負斷裂的長槍擋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這一擊仍造成了不低傷害,騎兵統領的眼睛像是要從眼眶擠了出來,牙縫吐出一個字:“箭!”
依仗著近身,他強壓喉頭腥甜,揮舞斷成兩截的長槍,就要限製住對方走位。
“氣勢尚可——”
宋識的聲音撕破空氣,而後,不閃不退,轟出了更甚先前的一拳。
“——但槍太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