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當然是不可能繼續待在這的,留起當活靶子嗎?”
宋識揣著兜,微微仰頭。
“不願妄造殺孽?你一個領兵打仗的四等世家家主,說這話不覺得幽默嗎?”
“戰爭素來你死我活,彆無他法。”
對方緩緩道:“但眼下這種場合,勝負隻取決於你我二人,就沒有一定多殺人的必要了。”
“因為人力資源寶貴,你們的移民局嗷嗷待哺是吧。”
宋識嗤笑一聲:“就等著抓人拿去當你們的奴隸。”
“謬論。”
明明周遭狂風呼嘯,冰霜蔓延,可男人反而表現出了相當的耐心。
“第一,東陸共和國沒有奴隸製。”他抬起食指,然後是中指:“第二,莫非你認為,被救下後,他們不該付出麼?”
“被救下?”宋識歪著頭。
“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男人臉色絲毫不為所動。
“我東陸共和國救了這些人一命,更給了他們公民身份,護佑其平安。這天大的恩典,卻僅僅讓其付出些許苦力,難道錯了嗎?”
“那恩典可太大了。”宋識擰了擰脖子:“有沒有可能,彆人壓根就不需要你來‘救命’,也照樣能活下去?有沒有可能,有的人寧願死,也不想給你們當奴隸?”
“錯了,錯了。”
男人搖頭:“此乃你的主觀臆斷。”
“沒有我們的庇護,他們就如湖中浮萍,經不起半點風浪,不知何時就要淪為一灘爛泥,屍骨無存。至於你所說的,寧願死也不肯勞動?”
“我國的醫護資源還沒充裕到可供隨意浪費的地步,若一心尋死,怎樣都是有辦法的。”男人平靜道:“可這般案例極少、極少,甚至不乏臨到中途,痛哭後悔的例子——你也說了,這是少數人。”
“如你我這等人,自然能置生死於度外,為了崇高之物奮不顧身,但那些人做不到。他們所求的,隻是活著就好,留得一條性命,便勝過一切了。”
“反倒是你,犯了最惡劣不過的行徑。”
“哦?”宋識一隻手抽了出來,饒有興致道:“願聞其詳。”
“來之前,我看過了你的資料,沒頭沒尾,不知前世今生。最初的目擊記錄,就已經是霍加斯,隨後你走了千裡的路,一路積累擁磊,直至在這白歌市弄出了一番氣象。”
“救人一命,給予庇護,這本是善舉。若你止步於此,我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
“——但你不該給他們提及【再造新天】的。”
宋識像是被逗樂了:“不說再造新天,難道要說王侯將相超級有種嗎?”
“飛蛾撲火,不過自取滅亡你給他們說的這些,就是拿起了一支誘人卻致命的蠟燭。”男人緩緩搖頭:“你以信念的名義教唆他們,可他們又怎麼有力量去實現呢?士兵殺人,隻是軍令難違,而你此舉害了他們的命,卻是出於一己私欲。”
“他們就剩下了這條命,可你連這條命都要搶走。”
“你也知道他們就剩了條命啊?”
宋識忽然不笑了。
“你也知道這條命是他們的啊?”
火焰驟然成型,凝成一把深青色的直刀。
“說什麼教唆.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尊重彆人選擇了?”
男人,不,東陸共和國的都指揮使,對純白生物戰線的最高指揮層之一。
第四環中位【大源】,“霜魂”,餘俊才低垂下眼眸,白霜順著槍杆緩緩蔓延,最終在槍頭結成了一朵晶瑩剔透的皎潔白花。
宋識按住重弑,眼眸琉璃如火,迸發出灼烈威光。
“最後問一句,現在玉萊怎麼樣?”
這句話沒頭沒尾,正蓄勢待發的餘俊才也不由稍愣了一下,他認真回憶了半秒,答道:“玉萊郡,還好。”
宋識笑了。
“——那就是不好過頭了!”
下一刹,赤焰衝天而起!
起手式,【真煌】法相。
數十米高的神相猛然升起,掌中束焰成刀,悍然向天空劈出一擊。
這座由數萬人親手添磚加瓦,承載了無數寄托的神山,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消融成了灰燼,可比神山崩塌消融更為可怖的景象,卻是天空。
餘俊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鋪場——在震顫!
這位“南鬥”盤踞白歌市近兩月,同為【大源】,他早清楚不過“天人合一”與“道場”的重要性,所以此行先發奪人,搞出眼下聲勢浩大的排場,就是希望扳回一點地利。
然而此刻,對方最先施展的,根本不是“天人合一”,反倒是以純粹暴力,要掀翻了自己的鋪場!
而最關鍵的是,對方似乎真有這份力量。
攪動城市的霜雪風暴,在這一刹,猶如浸染了火星的紙張,先是一道被斬中的、橫貫上千米的赤金豁口,旋即止不儘的火焰豪湧而出,把冰霜硬生生燒得蜷縮焦黑起來!
這第一手的交鋒,是自己落入了下風。
——這樣凶烈的靈能者,究竟是哪冒出來的?
思緒無法影響到現實,亦沒有影響到餘俊才。
千錘百煉,曆經廝殺鑄成的意識,讓其毫不猶豫取消了原定戰術,發動了另一重變化。
結著白霜的長槍與焰刀對撼了一記,旋即周遭那些冰晶齊齊破碎,化為一塊塊極度細小的冰屑,順勢卷進氣流裡,彙成了咆哮的狂風。
但這並非肉體、物理上的冰冷,而是直衝心神的痛苦!
——靈能技藝·【苦寒】。
“痛苦”與“寒冷”,似乎從誕生起,就密不可分,就連容納眾生罪人的地獄,都有“八寒苦獄”的存在,而脫胎自這一意象的靈能技藝,效果便是專攻心神,給予萬分苦痛!
下一瞬,那些狂湧來的火焰,驟然轉化成漆黑,不閃不避,強轟而來!
這是煞氣?
苦寒與禍焱對衝,餘俊才借勢沾染了一絲,一下子感受到了幾欲噬人的暴戾殺意,對方也有專攻心神的靈能技藝!
並且。
——【苦寒】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