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九月中旬。
太原郡,中陽縣境內,一場攻伐廝殺的大戰正在綢繆當中,但見蜀軍的營寨前方,一隊隊頂盔摜甲、手持利器的袁軍士卒正列陣待戰,等候著中軍的顏良降下進攻的命令。
為蜀軍一封回信所激怒,一怒之下動兵的顏良,此刻偵望著蜀軍堅固的營壘,銳氣橫生的士卒,他突然生出了退卻的心思。
堅壘不可攻也,這是兵法上的常識,顏良自是知道的,在蜀軍營壘守禦完備,蜀軍士氣良好的情況下,攻伐蜀軍的營壘不是一樁明智的選擇。
尤其是兵法上有告戒之言:‘主不可因怒而興師。’而當下的顏良就處於因一時的憤慨和怒意,做出攻伐蜀軍營寨的決定,落入了兵法的下乘,行了兵法忌諱的事情。
隻是大軍已經動身,列陣於此,若是不上去撞一撞蜀軍的營寨,如何對得起今日的大動乾戈,興師動眾。
“聽聞左賢王劉豹所部,其部下多有耿介之士,欲為劉豹報仇雪恨,就讓左賢王劉豹的部曲先上。”顏良計較一番後,他給出了命令,讓號令的旗手發出旗號,動員左賢王劉豹所部人馬上前征戰廝殺。
“諾。”軍中旗手一聲響亮的應諾後,他揮動手中的紅藍二色旗幟,向前一撲,隨即大軍陣列的前方,一隊方陣人馬就踏步上前。
不同於往日裡騎馬馳騁的匈奴士卒,今日作為先鋒的匈奴人,一個個都是舍去了馬匹,他們身著皮甲,手中舉著蒙上牛皮的木盾,拚湊出密集的陣型,效仿起了漢軍的陣列而戰。
前陣的動靜,落入顏良的眼中,就是左賢王劉豹遺留下的部曲踏著不急不緩的腳步,手中的蒙皮木盾斜向上方,用於抵禦隨時可能襲來的蜀軍箭矢,一副謹慎小心的態勢。
“內遷日久,匈奴人倒是學得了我漢家士卒的一二戰法。”顏良輕聲笑道:“就是不知道學得有幾分的水平,能否為本將軍攻破蜀軍的營寨。”
郭援陪在顏良身邊,他應和了一聲:“左賢王劉豹麾下的部曲,忿於左賢王之死,對蜀軍是恨之入骨,今次攻打蜀軍營寨,當是義無反顧,若說一舉攻破蜀軍營寨,倒是有些勉強,可同蜀軍悍戰一番,卻是可以預見。”
“郭中郎將所言是也。”顏良點頭,他對匈奴攻破蜀軍營寨,為他創造大敗蜀軍的機會一事,並不是十分的看好。
畢竟蜀軍亦是精銳,而匈奴不善於攻城拔寨,眼前的左賢王部曲單憑一股子血怒之氣,攻破蜀軍營寨的概率卻是不高。
話不多言,顏良和郭援目光彙聚在戰場上,細細觀摩起了這場即將打響的大戰。
當下統禦著左賢王劉豹部曲的劉二虎,他此刻身處陣中,督促著麾下兒郎移動上前,不斷接近起蜀軍的營壘。
雖是第一個被派出,試探性攻打蜀軍營寨,但劉二虎心頭不是彷徨和擔憂,而是一股子興奮和雀躍之意。
畢竟左賢王劉豹一死,劉豹又無子嗣,其麾下部曲兒郎也就沒了歸屬,若是他今日有所建功,博得了顏良的好感,說不得就能在顏良的支持下補缺左賢王一職,一躍成為匈奴中的貴人。
‘封王就在今日。’劉二虎心頭火熱,熱騰騰的仿佛一顆初升的朝陽,即是顏良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打頭陣攻伐蜀軍營寨,他當做的漂亮,做的完美,藉此博得左賢王的權位。
“穩住陣型,與我上前。”
劉二虎雖是有貪功之心,但他也還是秉著謹慎小心的心態,在督促麾下兒郎上前的同時,他不忘讓兒郎們不要鬆懈陣型。
在劉二虎的指揮下,匈奴人不斷抵近了蜀軍的營寨。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踏進蜀軍營寨百步之內時,劉二虎按捺住了心頭對左賢王一職的火熱貪欲,全身心的貫注在了當前的戰場上。
蓋因弓矢可越百步,取人之性命,即是踏入了蜀軍營寨百步內,就得小心蜀軍隨時可能潑灑箭雨過來。
“收攏陣列,不要散開。”劉二虎揚聲告誡了一句,漢軍所謂陣列而戰,依托緊密無懈的陣型,可以在攻擊和防禦時發揮出巨大的戰鬥力,這一點劉二虎以往是領教過的,他吃一塹長一智,自是從漢軍那裡學習了一點陣列而戰的知識。
現下進入蜀軍箭矢的攻擊範圍,劉二虎為防遭受蜀軍箭矢打擊,是故出聲發令收攏因行進而稍稍鬆散開來的陣型。
七十步,在抵近蜀軍營壘七十步後,劉二虎所部人馬,卻是未曾收得一箭一矢,蜀軍的營寨對他們的靠近,沒有什麼的應對措施,隻靜而無聲,沉寂非常。
劉二虎眉頭微蹙,他對當下這股子靜默到有些詭異的氛圍,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安的情緒,事出有反必有妖,蜀軍麵對他們的臨近無所應對,這不是正常的情況,卻是有些太過異常了。
六十步,再度近前蜀軍營寨十步,離蜀軍營門隻有六十步的時候,劉二虎所部人馬依舊無恙,蜀軍營中到底是沒有動靜。
這般輕鬆殺進蜀軍營寨六十步,劉二虎心中有的不是快意,而是越發的不安了起來,所謂咬人的狗不叫,蜀軍默然無聲,隻怕是在憋著什麼壞招。
這個時候或許該駐足觀望一下蜀軍營寨,然後再做定奪,判斷是否可以進行。可劉二虎心中雖是不安,卻是貪於左賢王一職,因而依舊督促所部人馬繼續向前。
而就在此時,劉二虎先是聽到蜀軍營中三聲鼓響,接著數聲霹靂之聲入耳,他疑惑的舉目望天,卻見這秋日的天色隻是不如夏日明亮,倒是沒有夏日雷雨前才有的鉛雲密布,不知方才的驚雷之聲從何而來。
不過很快,劉二虎沒有心思去想那幾道霹靂之聲是為何緣故,就見蜀軍營寨之中,有數道黑影激射而出,向著他所部的陣列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