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涼州西平郡人的麴義,早年間混跡於涼州,和羌人之輩雜居在一起,他耳聞目染之下,學習到了羌人的攻戰之法,同時也不免沾惹了羌胡的習氣和作風。
就如當下,麴義言辭直白,向著阻截張燕和公孫續進入河東失敗的劉備責問道:“劉使君,你也是打老了仗的,如何阻截一夥殘兵敗卒都不得成功,放任張燕和公孫續竄入河東,致使此戰未竟全功。”
這番話說到後麵,麴義的語氣越發不善,麵色也輕薄的很,態度更是居高臨下,不把劉備這位英豪放在眼裡。
也不怪麴義如此,畢竟向袁紹毛遂自薦,請求攻討張燕和公孫續的他,打了包票定然會向鄴城遞去張燕和公孫續的首級。
可麴義在太行山苦戰數場,將藏匿其中張燕和公孫續逼到絕路,眼見著就要徹底討滅張燕和公孫續,可阻絕張燕和公孫續往河東道路的劉備卻是掉了鏈子,導致功虧一簣,未得全功,他哪裡還會有什麼好臉色拋給劉備。
當下帳內,與會之人除卻劉備、張飛,還有張郃、高覽等將。
張郃、高覽對麴義有此態度見怪不怪,畢竟和麴義相處久了,他們知道麴義的脾氣,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就吐二,絲毫不會去顧忌場合和他人的體麵。
‘涼州蠻子,全無禮儀,又無體麵!’張郃和高覽對視了一眼,錯開目光的同時各自輕微搖了搖頭,又分彆在心底謾罵了一句麴義。
劉備夙來喜怒不形於色,他聽聞到麴義的不善言語,麵色沒有什麼波動,似是不動怒也不懊惱,他隻拱手言道:“張燕久在太行,熟悉地理人情,我一時不備,為其所遁走,還望麴將軍見諒。”
劉備言語不卑不亢,既沒有強行辯解,也沒有出聲抗言,用寥寥數語道明了他的態度。
麴義眉眼一挑,神色尤為倨傲,劉備的話在他看來是托詞,請求見諒的話也沒有多大誠意。
隻是劉備即是致歉了,麴義也不好再追言責問什麼,畢竟覆水難收,張燕和公孫續進入了河東,就難以擒獲誅殺,再責問劉備也沒有用處了。
不過當麴義眉眼掃動,看到在劉備身側的張飛,但見張飛身軀微微前壓,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的盯死了他,似是隻需劉備一個招呼,就撲上前來攻殺麴義。
“你瞪什麼眼?”麴義找到了由頭,他繼續潑灑心中的怨氣,伸出手指向死死盯著他的張飛,拋出一句責問的話。
麴義不問還好,一句責問下,張飛眼睛瞪得更是溜圓,暗中咬緊了牙關,雙拳牢牢的握了起來,隻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卻是沒有接過麴義的話頭。
劉備伸出手放在張飛身前,示意張飛按捺下胸中的憤氣,並接過麴義的話頭道:“麴將軍勿怪,我這位賢弟天生眼睛大,卻不是瞪著眼。”
“哼。”麴義輕哼了一聲,對於劉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的言辭頗為不屑,到底是眼睛大還是瞪著他,他豈會看不出來。
張郃見到帳內氣氛有些緊張,為防有什麼變故,他站出來說起了吉利話:“麴將軍、劉使君,今次不管如何,張燕、公孫續為我等所破,如今雖是二賊竄入河東,未能梟首二賊以明正典刑。”
“可張燕、公孫續一去,常山、上黨等郡到底是可以安享太平,我等今番首要之事,乃是通稟大將軍,表明我等的戰功才是。”
“儁乂說的是。”和張郃關係不錯的高覽站了出來,他臉上洋溢著笑意:“我等在這寒冬臘月辛苦一場,也算是有所建功,不至於沒有拿不出手的功勞。”
“況且明公所令,乃是蕩平常山、上黨的黑山賊,至於賊首張燕、公孫續雖然逃脫了,可喪家之犬不成氣候,也沒有什麼大的價值。”
“說起來今次擊破黑山,麴將軍當為首功。”張郃不給麴義繼續發難劉備的機會,他誇耀起了麴義的戰功:“前麵數次與黑山賊交手,麴將軍每見先登之舉,擊散賊陣,大破群宵,今次表功,愚意當以麴將軍為第一。”
“儁乂所言甚合我心。”高覽應聲接口,他指著麴義道:“若是今次表功不以麴將軍為第一,隻怕軍中之人皆是不服也。”
張郃和高覽一合一唱,讓原本麵色不善的麴義霎時間喜笑顏開了起來,麵對張郃和高覽的讚美至此,麴義也不推脫謙虛什麼,他隻樂嗬應下。
“我之功勞,軍中有目共睹,非我,此番豈能輕易擊破黑山賊,又如何於年底蕩定常山、上黨等郡,讓大將軍過上一個好年呢?”
麴義一番自得的話說出,麵色上倨傲無比,在他的字典裡沒有‘謙虛’二字,有的隻是直率和魯直,兼之因武藝超群帶來的狂狷和傲然。
“那是,那是。”仿佛在哄弄小孩子一般,張郃和高覽吹捧著麴義,說來二人雖是對麴義倨傲狷狂的脾性不太感冒,乃至於有所不喜,然而對於麴義的武藝以及統軍善戰的本領,張郃和高覽倒是心下服膺。
此外作為界橋之戰的大功臣,麴義的戰功和本領在袁紹帳下稱得上是第一,張高二人是認可的。蓋因若是界橋一敗,袁紹將難以在冀州安居,非麴義,則無今日之袁紹的煊赫也。
故而雖是麴義的脾氣不好,說話直來直去,多有得罪人的時候,可袁紹麾下諸將,卻是少有同麴義明麵上發生衝突的,更多的時候是善言安撫麴義的糟糕脾氣,避免和麴義正麵進行衝突。
在張郃和高覽的說項下,帳內緊張的氣氛得到了緩解,參與征討張燕和公孫續的眾人議定,表功簿子上,以麴義為第一,其餘眾人按功勞大小依次排定,就此歡快的結束了這場戰後的會議。
麴義得了第一,樂嗬嗬的起身離去,嘴裡念叨著不知名的歡快曲調,聽著不似漢語,倒像是羌胡才有的腔調。
在麴義的身後,劉備也站起了身來,準備離開議事的大帳,他身側的張飛得劉備示意,一直按捺著心下的怒氣,此刻正怒目送彆起了麴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