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汩!”
清徹似柔玉的泉水,從上到下,淋過薑漠的每一寸肌體,那深入骨髓的殺伐業力,不斷消散。
一股溫和的感覺,自身心的最深處湧起,薑漠雙眸微闔,靜心打坐,身體虧損的血氣在秘境和仙泉的相互供養下,幾近痊愈。
就連那若無似有,汙濁沾身,堪比巨嶽覆肩的粘稠感,也在持續消退,僅片刻功夫不到,薑漠的神情就由平靜,轉為寧和、安詳,仿佛步入了即將飛升的境地,渾身輕盈,內外無瑕。
取而代之的是,他盤坐的仙泉,逐漸變得渾濁,透過泉水,可見可怕的因果業力,與池內永不枯竭的金光鬥爭,轉而就被泯滅。
“先生,這仙泉甚是奇妙,不知是何人所設,是你們的教祖麼?”
越旻心有好奇,遂打探一二,它著實是看不出這仙泉的作用在哪裡,隻是隱隱感覺薑漠進去之後,整個人都在發生某種未知的蛻變。
“的確是飛仙始祖留下的瑰寶啊。”
“名為洗罪池。”
弦華負手而立,目光浮現崇高的敬意,喃喃道
“在他老人家開宗立派的時候,就有想過,取人間的香火為己所用,去對抗天意,做一些人力所不能觸及的禁忌事情。”
“很多時候,走同一條路,做同樣的事情,飛仙始祖是無恙的,更多的問題,出在我們這些後人身上。”
“我們沒有他那種強大的命格和舉世無雙的修為,所以一旦和異族或人族的生靈,爆發戰爭事件,儘管往往勝利的多數時候是我們,但隕落的生靈所帶來的業力,是看不見,摸不著,難以散去的。”
“積攢到某個程度的時候,就會引發天意的製裁,輕則境界跌落,道基破碎,重則魂飛魄散,再無運道,連轉世投胎的資格都沒有。”
越旻如醍醐灌頂一般,理解其中的原理,它的視線落在軀體逐漸仙光外放的薑漠身上,不禁感歎
“先生,您說的這些,我過往都有所耳聞,隻是未求得真假。”
“今日一見,知曉您這仙泉,竟可消除業力,那可真是開了眼界。”
“那你不妨再看得清楚一些。”
弦華隨手一揮,施了不知什麼術法,竟讓越旻的雙眸,泛起清瑩的綠芒。
刹那間,視覺被大幅度的提升,它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景象,臉色微變。
那坐在泉水裡的玄尊,身後正有鋪天蓋地的黑色濃霧,有數之不儘的亡魂怨靈在哀嚎、嘶吼。
那是業力所化,更有屍山血海,各種混合變種的怪物,癲狂而又詭異,拚命地靠近薑漠的軀體,試圖大口啃食他的血肉,奈何一接近,就忽地灰飛煙滅。
與之鮮明對比的是,那口懸掛在山體中間的仙泉,顯得渺小,不及業力汪洋的百分之一,仿佛隨時都會被耗儘,吞並一樣。
“先生這這能消得掉嗎?”
越旻的聲音都有些僵硬,儘管它有所預料,但業力的規模和強度,還是遠遠超過了它的想象。
“能。”
弦華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介紹道
“飛仙教立教五千多年,積攢的功德,可比你看到的,還要龐大無數倍。”
“就連祖師也把他畢生的功德,遺留在了洗罪池,更有曆代數十萬教徒的功德加持,要想洗掉薑小友身上的業力,不難。”
“其實這口仙池,從祖師鑄造以來,就沒多少位後人用過,就四代禦主、三千年前的赤離道君,七代禦主三人用過。”
“他們都是犯了極大的殺孽,被業力滲透身軀靈魂,無法抵消業力,修為停滯,故而不得不入池。”
“尤其是四代禦主、赤離道君這兩位的消耗最嚴重,前者是殺了數百萬的邪靈、血魔,後者摧毀了星空人族在那個時代的輝煌,殺戮不知幾多。”
越旻一邊聽著,一邊琢磨,訝然道
“那豈不是,足夠強大,就可以無視業力?”
“昂。”
弦華點頭,他也在關注薑漠的情況,道
“理論上,不用這口仙泉替薑小友洗去罪孽,時間一長,這些業力也會自行消散。”
“但在消散之前,會影響他的運道,導致出現許多糟糕的厄運和災禍,甚至有可能牽連至你我,或他的門人,諸多大劫將至,為穩妥起見,不節外生枝,還是洗去為妙。”
聞言,越旻也下意識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旋即又抬頭,轉身,觀察自己的狀況,有淡淡的黑霧繚繞,對它的影響微乎其微。
“先生,您看我這種程度,嚴重麼?”
“普通。”
“隻要是生於這世上,並站到高處的生靈,哪個不是有殺孽業力沾身?”
“當你未來某一段時間,發現自己的運道越來越糟糕,修為停滯,機遇連連丟失,那多半就是出了問題,是肉身和靈魂扛不住業力的侵蝕,被天意引導走向了毀滅。”
弦華對這頭妖王的印象不錯,倒也頗為大方,他順手從懷裡取出一本古籍,遞給越旻,淡笑道:
“你既是我教盟友,又與薑小友情誼深厚,這本《凝運術》你且收下,日後行善積德,可觀業力增消,不至於墜入魔道。”
“先生,這份厚禮,多謝了,老夫銘記在心。”
越旻坦然大方地雙手接過,恭敬地表達了感謝之意。
很快,它又想到一件事,再次問
“先生,那饕餮呢?它的殺業更重,會不會影響我們的”
“不會,它的天賦和能力是天賜,本就是天允,吞噬其他物種,才是它壯大的根本,並不會有業力沾身。”
弦華撫了撫胡須,作出詳解。
隨後他又好像洞穿心靈一般,直讓越旻不由自主地心底發顫,仿佛由內到外被看穿了一樣,未待它詢問,就又聽見新的見解分享。
“你是在想,我為什麼不在進攻地底之前,和玄尊、饕餮,商議好?”
“實在瞞不過先生。”
越旻對老人愈發的敬佩,這是站在推演一道巔峰的道君,在修道的領域,重量和地位等同於薑漠。
它實在不敢輕視,哪怕歲數年長於對方,態度也表現得客客氣氣的,不敢有所逾矩。
“殺那一族的份量太輕了,遠不及摧毀天心古玉的十分之一,僅是前者的乾擾,我和淩川,就沒必要帶著薑小友回來了,真正的威脅,是後者。”
“竟是這樣麼,受教了!”越旻茅塞頓開。
東海,海淵之下的龍宮。
某座富麗堂皇的殿宇內,年邁的黑龍王,一臉的頭疼之色,距離月球的邀約,還有半天不到,收到邀請函的它,摸不透那位玄尊,到底在算計著什麼,但它也不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