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是因為他的上場才導致齊達內沒拿到他本該有的紅牌,讓義大利落後。安東喉嚨發疼,汗水早就糊滿了眼眶,或許還有零星的眼淚,他不知道,也沒辦法繼續思考了。
在加時賽半場5分鐘短暫的補水時間裡,義大利球員站在場邊,一片死寂。就連隊長卡納瓦羅也沒了開賽前的志得意滿,為難地看著教練,指望裡皮能說點什麼,至少讓大家能堅持完最後的15分鐘。
裡皮知道現在說什麼鼓勵的話都沒有用了,只是安慰地拍了拍腳步沉重的皮爾洛,招呼助理教練過來,準備最後一次換人。
“義大利恐怕到此為止了,其實在意甲聯賽爆發操控裁判的巨大醜聞後,我們最開始都不相信他們能走這麼遠,但義大利發揮了出了他們強大的實力,能夠進入決賽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這些球員足以證明義大利足球還活著。”
現場的不少義大利球迷已經開始哭泣,託馬索難過地不停抹眼淚,那條漂亮的橫幅早就團成一團放到一邊,西蒙內同樣心情不好,但他還要安慰自己的兒子。
“別哭了親愛的,看看誰上場了?”
託馬索隔著眼淚看到因紮吉蹦跳著站到場邊,裡皮已經面露疲態,但義大利9號容光煥發,彷彿他不是上場去踢最後15分鐘不可能贏下來的比賽,而是準備去來個帽子戲法。
“是菲利波!”託馬索突然來了精神,“爸爸,菲利波會進球嗎?”
“你覺得他會他就會進的。”
不只是託馬索,不少義大利球迷看到因紮吉都重燃了希望,盡管只是一點微小的火苗,也比之前的一片荒蕪要好多了。他們開始唱起因紮吉進球的歌,哪怕不是米蘭的球迷也能記住歌詞和音調。託馬索重新撿起橫幅,和西蒙內一起拉開,隨著節奏晃動著。
安東在看到因紮吉上場的時候,忍不住想到之前大家開的玩笑,因紮吉總能在上場三分鐘內進球。
恐怕這句話今天實現不了了。安東沒了曾經給他放狠話的心氣兒,在因紮吉看過來的時候率先移開了目光,慢吞吞地跑向自己的位置。
法國隊在最後的15分鐘表現得愈發謹慎,主教練先是換下了亨利,在離比賽結束只剩5分鐘,他們認為比分已經穩住之後,換下了進球功臣齊達內。
34歲的齊達內在開賽前宣佈世界盃之後退役,如今他在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賽中貢獻了人生最重要的一粒進球,進入加時賽後半段他也確實跑不動了,在法國人的掌聲和義大利人的抽泣聲中,齊達內鼓掌感謝球迷,慢跑下場。
安東垂著腦袋沒有看見這一幕,他的鼻腔充斥著刺痛的血腥氣,是體力耗盡的徵召。他的腿開始打顫了,但義大利已經沒有多餘的換人名額,安東也不可能接受這種時候下場。
加時賽補時2分鐘,當時間跳過120分鐘,裁判幾乎在球員的每次傳球時都要低頭看錶。義大利人在最後時刻獲得了後場任意球,皮爾洛開向右場前端,但落點處卻沒人。
“本屆世界盃上長傳成功率最高的皮爾洛在這種時刻也開始失誤,他們太累了,沒人追趕這個馬上要出界的球,義大利人幾乎浪費了他們最後的機會……還沒有浪費!”
安東沖過來了,就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只要傳向右邊的球,只要安東還能跑得動,不管那個球是不是個好球,安東都會跑過去停住它,為球隊爭取每一次來之不易的球權。
這次也是一樣,在所有人都以為安東已經跑不動,他也確實跑不動的時候,安東還是跑上來了。雖然安東下半場的10分鐘幾乎沒有上前過,雖然他的速度肉眼可見地下滑,安東還是追到了皮球,並且帶著它繼續向前。
阿比代爾幾乎能輕而易舉地追上他,安東甚至能感覺到法國人喘著粗氣靠近,但他沒有回頭,只是想要離禁區更近一點,然後在阿比代爾倒地鏟向他的慣用右腳時,左腳外腳背將球挑傳到禁區裡。
在支撐腿被踹倒地的同時,安東的餘光看到了因紮吉。
因紮吉當然會出現,他相信安東能追上這個球,就像皮爾洛篤定他的傳球能找到安東一樣。所以他和安東同時啟動,而且因為體力充沛,他甚至能跑地更快,連帶著後衛加拉緊張地跟他一起沖入禁區。
安東送出了一腳精妙的傳球,皮球擦過加拉攔截的腳尖落到因紮吉身前。下一秒甚至沒人看清他的動作,只看到皮球劃出一道虛影,然後就是震蕩的球網和震驚的法國人。
幾乎是臉著地摔到地上,安東顧不得臉上火辣辣地疼,掙紮著抬頭,在看到進球的瞬間,一點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絕平了!義大利隊,他們挺過來了!!!”
解說聲嘶力竭地喊叫著,但他的聲音甚至蓋不住轉播現場義大利球迷的尖叫聲。鏡頭追進球場,因紮吉跑向還趴在地上的安東,拉起他抱緊懷裡,然後是越來越多穿著藍色球衣的球員,用光最後一點力氣跑過來擁抱他們。
“我們進球了,我們可以踢點球大戰了。”因紮吉貼在安東耳邊呢喃著,安東響亮地抽了抽鼻子,憋住眼淚只是點了點頭。
裁判在進球後直接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11的比分定格,兩支球隊要開始準備點球大戰了。
義大利人終於結束慶祝,他們還要挺過點球大戰,但經歷過這樣艱難的比賽之後,彷彿沒什麼能阻擋他們拿到大力神杯了。
頭毛亂飛的安東再次出現在鏡頭裡,他先是支著胳膊坐起來,看上去比剛才多了點力氣,緊接著俯下身虔誠地親吻了草皮,等再抬頭,球場大燈下能清楚看到他臉頰上亮晶晶的痕跡。
“點球大戰中義大利的優勢更大,法國人在110分鐘換人的時候恐怕沒想過他們會被絕平,現在他們的點球手基本上都下場了,反觀義大利,還有皮爾洛在場上。”
“除了安德烈亞還有誰?”看臺上科斯塔庫塔剛剛平複心情,看到因紮吉進球的時候,他甚至激動地表示要把欠了安東四五年的法拉利送出去,現在又開始擔心點球手了。
馬爾蒂尼苦笑一聲,“我剛才居然一下子想到的是舍瓦的名字,真是太荒謬了。”
丹尼爾懵懂地抬頭,“安東會罰球嗎?”
沒等爸爸叔叔回答,克裡斯已經搶著說,“安東不喜歡罰點球,我估計他不會罰的。”
“啊,真的嗎?”丹尼爾有點失望,但想到安東是後衛,似乎又能說得通。
科斯塔庫塔小聲問馬爾蒂尼,“安東還不敢罰點球嗎?這樣下去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