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安靜地可怕,隻有遠處河流靜靜流淌過的聲音,那些強酸性的液體拍打在岸邊,濺起點點圓珠。
那個女子還在小聲地啜泣,她坐在地上,搖搖晃晃,在害怕和激動的共同刺激下,不住地抹著眼淚。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他蹲了下來,儘可能平視著那個女子,女子畏縮地驚了一下,終究沒有躲開。
“你說要我們帶你走。”
哈迪斯平靜地說道,
“然後呢?”
灰發女子愣愣地看著哈迪斯,這讓哈迪斯看清了她灰色的眼睛,渾濁和清澈相抗,像是摻入了雜質的玻璃珠。
哈迪斯默默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女子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沉默的時間太長,可能惹惱這位大人,便急匆匆地開口,聲音卻微弱又顫抖,
“大人,我之前是一位挖掘匠,負責把廢水裡有用的東西撈出來,我可以.”
那個挖掘匠小聲快速地說著話,她知道這位大人要做什麼,他要她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曾是個挖掘匠,一直都是,她也隻會做這個。
“那你也可以在這裡做這些,不必跟隨著我們離開。”
哈迪斯打斷了她。
“你知道這次的選拔是做什麼的嗎?”
“我知道,大人,您的軍團正在招募戰士,我不是有意破壞您的規則,我隻是希望見到您,我不是.”
挖掘匠開始害怕了,她哆嗦著試圖解釋她“違規”的行為,哈迪斯在內心裡歎了口氣,他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
哈迪斯嚴肅地開口,
“死亡守衛來到這裡,除了征召星際戰士,還同時進行著征召凡人輔助軍的工作。”
挖掘匠猛地一顫,哈迪斯感覺她哆嗦地越來越厲害了,灰蓬蓬的頭發就像是一叢雜草在狂風中掙紮著紮根。
“大人.謝謝您.大人”
她把手從臉上拿開了,老繭和腐蝕性的傷疤爬滿了她關節不正常腫大的手,挖掘匠盯著她的手,灰蒙蒙的眼裡突然閃過一絲狂熱,
“大人,我是第一個撲向主管芬絲的人,我是第一個,您或許不記得我了,但我是第一個。”
“我用一塊尖石頭死死地朝著他那惡心的腦袋砸去,然後用指甲撕他的肉。”
這是怎麼一回事?
像是要解答哈迪斯疑惑一樣,伽羅的聲音及時在私人頻道裡響起,
【軍團長大人並沒有吊死所有的管理者,莫塔裡安大人留下了一個騎士團的管理者,然後把主巢都的人聚集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麵釋放了那個管理者。】
哈迪斯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將會是一場屠殺。】
【是的,指揮官。】
莫塔裡安在用他簡樸的觀念交予這些人反抗的意義。
最後一個罪者狼狽地從他同伴的絞刑台下跑出,沉默的人群會先為他讓路,但在第一個施暴者撲出來撕咬他後,人群就會被點燃。
那些平日裡軟弱如羔羊的人們會爆發出驚人的怒火,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雙手撕扯著自己的“仇人”,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用手撕,用牙咬,朝他吐吐沫。
哈迪斯能夠想到死亡之主站在高台之上,滿意地欣賞著這出反抗。
莫塔裡安在加拉斯帕所做的第一件事,截至目前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解放,和教會他們解放。
哈迪斯眨眨眼,他看著那個挖掘匠,她沉浸在親手廝殺了管理者的回憶裡,眼裡閃出狂熱皈依的光芒。
“我們可以帶走你。”
“你將拿起槍,在人間地獄般的戰場上掙紮,被炮彈榨成碎片,被坦克碾成泥漿,被電熔的高溫灼燒成氣態。”
“我願意,大人,我願意,我已經生活在地獄裡了。”
哈迪斯沉默了,無論如何,他說不出來她可能麵對的戰爭會是一場解放的戰爭之類的話,因為他知道並不是這樣。
“大人,帶我走,帶我走,我已經不願意生活在這裡了,‘解放’,我願意皈依於您和您的軍隊,我的生命就是您和您的軍團給予的。”
挖掘者所說的‘解放’是巴巴魯斯語。
哈迪斯歎了口氣,
“我可以帶你走,但並不是我做出的這一決定,解放加拉斯帕,你需要感謝的另有其人。”
莫塔裡安啊,在我們都在勸阻你解放加拉斯帕的時候,你所思考的原來是這樣的一幅景象嗎?
你原來真的在思考這上麵的人嗎?
戰爭,有的時候很簡單,就是數據的堆疊,分析,計算,參戰雙方想儘腦汁地獲取對麵的數據,隱藏和掩蓋自己的數據,算數好的人將贏得比賽;有的時候卻又很複雜,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和思想扭曲地摻雜在一起,隨著每一顆子彈的發射咆哮。
哪個是主要的,哈迪斯也不清楚。
挖掘者愣住了,她迷惑地看著哈迪斯,像是信徒突然發現自己拜錯了神明。
“去吧,我帶你去找他。”
聽了哈迪斯的話,挖掘者大喜過望,就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地瘋狂點頭。
哈迪斯站起身,【藥劑師,治療。】
她首先需要的是治療,如果不管這些傷的話,大概率這位女子會直接死亡。
哈迪斯盯著她開始化膿的斷腿思忖著,因為她知道自己肯定無法通過選拔,所以選擇了用傷換速度嗎?畢竟彆的參賽者因為“健康”這一項,肯定會考慮不能讓自己致殘。
趁著藥劑師為挖掘匠治療的時間,那個挖掘匠怯生生地開口了,她似乎意識到了哈迪斯雖然語氣很凶,但實際上很好說話的本質,
“.我主,您帶我過去見另一位大人,我需要.注意些什麼?”
哈迪斯看向遠方,第二批選拔者的身影隱隱出現在了視線的邊緣。
“.你不需要注意什麼,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願死亡之主欣賞你的堅韌。”
試選拔很順利,其他的選拔也依次進行,但不同的是,規則進行了更改,不滿【健康適齡男性】標準的人仍可參加選拔,這些人會被編入死亡守衛的凡人輔助軍,同時死亡守衛承諾給予這些人更高的軍銜和一定的教育資源。
關於加拉斯帕的管理人員也將從這些編入凡人輔助軍的人中選出。
如果不想參加,卻仍希望進入凡人輔助軍的人也可以等待之後專門的征兵,但編入後會是最普通的基層。
哈迪斯現在有彆的事,這大概率是他的一己私欲,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莫塔裡安還沒有出來,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通訊申請,開始敲門。
或許用砸門來形容更合適一點。
挖掘者膽怯地躲在哈迪斯身後,她的左小腿被替換成了黑金屬光澤的義肢,堅忍號上沉默又壓抑的環境顯然嚇到了她。
哈迪斯拒絕承認她是被自己敲門的舉動嚇到的。
“你到底要乾什麼?”
門被猛地打開,莫塔裡安麵色不善地大步跨出,原體的眼下有淺淺的黑眼圈,哈迪斯確信自己聞到了那種動畫片裡反派巫師熬粥熬糊了才能散發出來的惡臭。
莫塔裡安最近一直在藥劑室裡工作,看在莫塔裡安專門針對加拉斯帕的環境研發了幾種藥劑後,哈迪斯決定不深究莫塔裡安是否在摸魚這一點。
雖然以原體的能力,這幾種藥劑可能花不了多長時間。
莫塔裡安還不允許哈迪斯進入藥劑室,哈迪斯甚至被列為了禁止入內名單的榜首,莫塔裡安對此的解釋是怕哈迪斯進他的藥劑室亂吃東西。
哈迪斯對此保持和善的微笑,莫塔裡安,如果你不會解釋,可以不解釋的。
硬了,拳頭硬了。
“你沒有在負責加拉斯帕的征兵?”
莫塔裡安淡淡地看了哈迪斯一眼,不滿地問到,哈迪斯感覺自己快繃不住了,你看看咱倆的身份再說話。
但考慮到哈迪斯現在身後還跟著一個凡人女性,哈迪斯決定這次先放過莫塔裡安一馬。
“征兵工作進行順利。”
“我遇到了一位凡人,我想你可能需要見見她。”
莫塔裡安不滿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