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裡的玉米們長得真茂盛。
行在田埂上,哈迪斯若有所思地伸出手,玉米葉片們拂過手臂,發出嘩嘩的聲音。
被賢者們改造後的玉米苗們明顯地高大了,這些原本低矮的白玉米變得比一個人還高,原來它們的高度能到哈迪斯的胸部,現在它們的高度也能到哈迪斯的胸部。
田裡很安靜,沒什麼人,巴巴魯斯人一如既然地稀少,遠處,一個大型農業拖車正在轟鳴著,再遠處,那視線的邊緣,鐮刀沉默地閃爍著微光。
那是莫塔裡安的雕塑,這完全是巴巴魯斯人自發的提議,在死亡守衛們征戰他鄉時,逐漸富裕起來的巴巴魯斯人發起了眾籌,靠著籌款立起了一座高大的雕像。
這個高大的莫塔裡安就站在巴巴魯斯最繁榮的城市中央。
沒有任何藝術細胞的哈迪斯和莫塔裡安可整不出這種活。
哈迪斯眯起了眼,凝視著那個雕塑。
這並不是軍團的莫塔裡安,他沒有穿著動力甲,正相反,他是巴巴魯斯的莫塔裡安,這個高大枯槁的稻草人穿著巴巴魯斯工匠打造的輕甲,亞麻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雙目,讓人看不清死亡之主的真麵目。
他手握鐮刀,指著最高的那座山峰。
很不錯的想法,哈迪斯還記得剛剛他們坐著風暴鳥下去,說要調查的莫塔裡安,一臉呆滯的表情。
哈迪斯在莫塔裡安一旁,指著那個大雕塑,他確定他用儘全力憋笑了。
“莫塔裡安,這就是巴巴魯斯人愛戴你的象征啊!”
死亡之主似乎想說什麼,但莫塔裡安盯著那個雕塑,盯了半天,最終也就憋出了幾個詞,
“.沒有必要無用”
但這並不妨礙莫塔裡安待會繞著這個大雕塑轉了好幾圈,然後盯著雕塑腳下人們的獻花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
一臉呆滯的原體在他的大雕塑下遛彎,絲毫沒有意識到廣場上的巴巴魯斯人越聚越多,看來待會兒莫塔裡安得自己解決自己惹的麻煩了,機智的哈迪斯果斷開溜,有沃克斯和守墓人陪著的莫塔裡安不會出事的。
一會兒的莫塔裡安大型粉絲見麵現場,他可不要看,當初在巴巴魯斯上的時候,他見的夠多了。
於是哈迪斯在留下幾句話後,果斷跑路。
比起人多的地方,還是沒啥人的荒原更適合哈迪斯,雖然巴巴魯斯現在沒有名義上的荒原了,這裡不是草原,就是農田。
反正哈迪斯當初在巴巴魯斯上的時候,也不怎麼跟人群接觸就是了。
擺脫了莫塔裡安一行人,哈迪斯獲得了難得的清閒時光,他先是憑著記憶去原來墓園的地方看了看,因為地形改變,現在那裡已經變成湖泊了,碧藍色的湖水平靜地映照著天上的雲彩,也平靜地望著哈迪斯。
挺好的,這地方挺安靜。
哈迪斯蹲下來,用手撥拉撥拉湖水,波紋慢慢地蕩開,不久又平靜了下來。
哈迪斯看著湖麵中的自己,打仗就是耗時間,不知不覺,彆人的一輩子就又過去了。
萊莎也死了,死在巴巴魯斯星環上,作為星環社區醫療的開創者,她的遺體被保存在星環最大的醫院裡。
他還想著把萊莎跟她葬在一起來著,不過小萊莎有她自己的打算就是了。
哈迪斯想了想,自己乾的似乎也不是人事,把人家萊莎家的兩個小孩都給帶走上戰場了,也沒留下一個,相當於是給人家斷了根,萊莎養老也是個問題。
萊莎也不罵他,大概她也不敢罵他了。
當時她不罵他,現在就沒機會罵嘍。
哈迪斯又百無聊賴地撥拉了一會兒水,跟死者糾纏沒什麼意思,於是他走了。
雖然不用在莫塔裡安身邊聽演講挺爽的,但真要哈迪斯說溜出來乾啥,他自己也沒個主意,光在軍團裡待著乾活做牛馬了,除了吃,他也沒發展點業餘愛好。
哈迪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的白玉米,雖然沒熟但他可以
不,不行,他總不能把人家種的莊稼薅下來吃了,哈迪斯還是要臉的,有節操的,知禮儀的。
於是哈迪斯繼續隨便在田頭溜達著,雖然沒有吃飯,也當消食了。
當初這玉米能長這麼大就好了,哈迪斯想著,就不需要天天為莫塔裡安吃啥發愁了。
看莫塔裡安現在在軍團裡吃的少的,他當初他媽的乾完了一整個村子的餘糧,逼著哈迪斯和卡拉斯去給他跨村討飯,他現在還嫌棄哈迪斯吃的多!
哈迪斯對此表示強烈譴責。
走著走著,哈迪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炒雜糧香氣。
呃?
反正也沒事,哈迪斯就溜達著過去了,然後喜提瞳孔地震。
那是另一座雕像?
臥槽?!
用黑石雕刻的等身人像暗淡無光,破舊襤褸的鬥篷遮擋著他的周身,人像躬身坐在石上,雙手抱著一柄高大的鐮刀,像是在守望著田地,又像是單純地睡著了。
而哈迪斯所熟悉的香氣,就是從那柄鐮刀上掛著的一個小袋子中傳來的。
這是他,這是哈迪斯的雕像?
雖然比莫塔裡安的雕塑簡陋很多,而且也僅僅是一個成人大小,但這也足夠令哈迪斯所震撼的了。
嘲笑莫塔裡安,成為莫塔裡安,幸虧莫塔裡安沒在。
哈迪斯嘖嘖稱奇,圍著他的雕像轉了好幾圈,他是不明白的,怎麼他也有雕像啊?
哈迪斯最初在巴巴魯斯上的聲望,那可以稱得上是人嫌狗憎,也就那幾個人可憐他,還願意跟他嘮幾句。
哈迪斯上手摸了摸,他的的雕塑用鬥篷遮住了臉,所以沒雕刻臉,嘖嘖,哈迪斯還想看看他們能把哈迪斯想地有多帥呢。
哈迪斯略微自戀了一會兒,然後果斷把鐮刀上的糧食袋子拿下來了,這他熟,當年村民也是這麼給他送口糧的,不過一般是給他掛在木棍上。
他就不客氣了,反正都是給他哈迪斯的,他本人幫雕塑代簽收一下。
很快這袋熟雜糧就見底了,哈迪斯撇撇嘴,倒倒袋子,確實是無了。
一陣沙沙聲響了起來,哈迪斯無聊地扭頭,看見一個拿著棍兒,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從一旁的玉米地裡鑽了出來,目測六七歲的樣子。
男孩看見哈迪斯一副街溜子模樣地蹲在雕塑的一旁,手裡拿著一袋空了的糧食袋,他指了指哈迪斯,又一臉震驚地看了一眼哈迪斯的雕塑。
哼哼,哈迪斯想,小屁孩,膜拜他吧,哈迪斯大爺本尊來了。
然後他就看見男孩眼底泛起了水花——
唉,不是!你哭什麼?!
“彆彆彆彆哭!小朋友,你怎麼啦?”
哈迪斯發誓自己用了最溫柔的聲音,和最平和的表情,他可不敢站起來,他這個體型,站起來怕不是給對麵嚇倒了。
“哥哥是死亡守衛,你有什麼事跟哥哥說啊,哥哥幫你。”
呸,哈迪斯在心裡想,你都幾十歲的大爺了,還自稱哥哥,不要臉。
或許是哈迪斯真的表現地很和善,亦或者是死亡守衛的名頭唬住了男孩,男孩不哭了,擦著眼淚看哈迪斯。
“你吃了我給亡魂哈迪斯大人的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