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支搖搖晃晃的船隻總算是出現在泰拉上空時,哈迪斯和馬卡多都長舒了一口氣。
即使兩者都對這狗屎一樣的世界有著不少的共同話題,但這些零星的情誼也抵不過馬卡多費力用靈能摁住哈迪斯黑域,以讓船隻順利亞空間航行時帶來的嘔吐感。
現在馬卡多看見哈迪斯就想吐,耐心而狡詐的靈能者第一次在心態上出現了微弱的失衡。
對靈能的強大掌控意味著感官上的更加敏銳,麵對哈迪斯,麵對這個該死的黑域,隻有對帝皇的忠誠,和對帝國的責任感,才讓這個儘職儘忠的靈能者沒有在亞空間航行時把這個該死的哈迪斯扔出去。
而哈迪斯也沒好到哪兒去,比起帝皇的靈能壓製,馬卡多的靈能則更加……簡單粗暴,這或許仍是因為馬卡多靈能技藝不夠精湛的原因。
在亞空間的航行裡,哈迪斯感覺馬卡多就是在用靈能把他強製摁進一個充滿嘔吐物的大缸裡,這些塊狀的嘔吐物還在向著哈迪斯噴糊糊狀的唾沫,在他的耳邊發出莫名其妙的尖嘯。
哈迪斯開始下意識用黑域掙紮,他僅存的理智則控製著他不要掙紮地太劇烈,否則他將被亞空間吐出去,同時他的理智還控製著他不要給馬卡多臉上一拳——
他看得出來馬卡多也在控製著他剩餘不多的理智,不用他的權杖給哈迪斯頭上來一悶棍。
直到最後一段航行路程時,筋疲力竭的馬卡多和即將升天的哈迪斯,都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們無與倫比的惡意。
靈能者和不可接觸者的相遇注定是一場悲劇,兩人都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哈迪斯虛脫地依靠在落地舷窗之上,他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艦船正圍繞在那顆散發著熒光的王座世界上,完成著它們日複一日的工作。
泰拉上沒有海,這是顆肮臟的褐色星球,早在第一次去火星的時候,哈迪斯就意識到這點。
這跟他記憶裡的地球,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這也並沒有讓哈迪斯感到什麼靈魂上的震顫,他就普通地望著這顆看起來貧瘠又擁擠的星球,有一種終於到達目的地的劫後餘生之感。
他恨亞空間。
馬卡多緩緩地走到了哈迪斯的身旁,老者臉上有著明顯的嫌惡之情,而哈迪斯也是如此——他們默契跟對方保持了一定距離。
但即使這樣,這位老者還是在向著哈迪斯介紹泰拉,哈迪斯不清楚這是出於馬卡多的儘職儘責,還是出於主人對客人的禮貌。
“這跟你的家鄉……是不是很不同?”
老者緩緩地說道,
哈迪斯眨了眨眼,他不知道馬卡多指的是地球還是巴巴魯斯,不過兩者很明顯都跟眼前的泰拉有很大的不同。
他點點頭。
“泰拉,人類文明的故鄉,它原本並非如此醜陋。”
馬卡多歎息著開口,他似乎在感歎泰拉的模樣,但哈迪斯總覺得他也在哀悼現在的人類文明。
馬卡多盯著這個褐色的星球,在帝皇的號召下,他們統一了它,並在此開啟了足以更改人類文明曆史的大遠征。
馬卡多在泰拉上度過相當漫長的歲月,他也為它傾注了許多。
或許在其他人類的眼中,抵達王座世界,泰拉,是一件激動到讓人顫抖的事情,他們會歌頌泰拉的神聖與美麗,歌頌每寸土壤上所承載的厚重史詩,歌頌那人類曆史的奇跡——
但隻有他跟帝皇知道,泰拉失去了它的美麗。
它變得肮臟和醜陋了,蔚藍的海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貧瘠的焦土大地。
而現在……馬卡多想到,外來者哈迪斯,他會對泰拉發出怎樣的感慨?讚頌它的神聖?
不,假若哈迪斯經曆過美好的舊日,假若他們的世界沒有現在的世界這麼絕望,那麼他就絕不會讚美它,讚美這些坑坑窪窪的苦難。
……他會感到傷感嗎?意識到人類文明的艱苦,意識到他即將攀登一座永無儘頭,注定犧牲的路途嗎?
馬卡多想起泰拉上荒涼的巴哈爾腹地,一個巨大的貧民窟,即使是在泰拉,在人類最神聖的王座世界,也從不缺少靈魂的苦難。
“泰拉的海洋被一位女暴君所竊走,自此之後,泰拉失去了它最後一片海洋。”
馬卡多平靜地為哈迪斯介紹著,他敏銳的看見哈迪斯的嘴唇動了動,
“如果你有什麼看法,大可一談,哈迪斯,出於我個人的私情,我很好奇你對泰拉的看法。”
哈迪斯的目光猶豫地移到了馬卡多身上,仿佛在說,你確定?
馬卡多用篤定的沉默回答了哈迪斯。
哈迪斯將自己的眼神又移回到泰拉上了,他看著泰拉,評價道,
“我感覺……”
馬卡多等待著,哈迪斯是帝皇選中的人,他也成功圓滿地完成了他們對他的期待,他並非馬卡多一開始認為地那麼不可救藥,正相反……某種驚人的智慧潛伏在哈迪斯的外表之下。
馬卡多期待著哈迪斯的回答,這將為這個老者更好地解讀哈迪斯,剖析他,以及更好地用哈迪斯喜歡的方式跟他打交道。
“……不如馬庫拉格。”
馬卡多在極短的沉默後意識到了哈迪斯這個該死的家夥在說什麼,緊接著他放任了自己的本能行動——而不是讓這些行動先經過他的大腦。
新仇舊恨,馬卡多忍不了了。
馬卡多將自己的權杖化作棍子,用靈能為自己增加力量和敏捷,然後一個悶棍打在了哈迪斯的小腿上。
“砰!!!”
哈迪斯誇張地嚎了一聲,抱住了他的小腿,然後他幽怨地看著馬卡多,
“說好的啥都能談的啊!老頭子你不講武德!”
馬卡多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對哈迪斯的厭惡成功變為了怒火,
“我記得……你根本沒去過馬庫拉格吧?”
哈迪斯立刻正色道,
“基利曼送給我了一幅織著馬庫拉格景色的畫毯,我當然見過。”
……馬卡多第一次覺得自己對基利曼產生了厭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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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哈迪斯那精妙絕倫的“幽默笑話”,馬卡多現在已經不在哈迪斯麵前談及任何涉及人文方麵的感悟了。
他們乘著穿梭機降落到地麵,哈迪斯則對馬卡多過度的奢侈表現出了某種鄙夷,這是台貴族樣式的穿梭機,內部裝飾著猩紅色的天鵝絨毯,鑲嵌著閃閃發光的鑽石和珍珠。
馬卡多沒理會哈迪斯的斥責,極限戰士的禮儀飛船比這奢侈多了。
這之後,掌印者無語地帶著哈迪斯逛了逛一般朝聖者喜歡去的那幾個地方,以及先前老者興致衝衝為外來者精心挑選的幾個更加厚重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