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昔蘭尼十八歲,二十一日的那一天,天空裂開了。
七晝夜降火球於大地,七晝夜湧噤潮於大地。
而在那一場大浩劫、大皈依後,她被灰甲的天使稱作受祝女士。
自此昔蘭尼不再是昔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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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之城】
“那是什麼?”
街旁賣聖油蠟燭的赤膊男孩第一個發現了不對勁,他使勁眯著自己的眼,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望向人群頭頂上的藍天。
在那裡,蔚藍的天空似乎在以一種不正常的幅度微微顫抖著。
男孩困惑地以為這不過是他看花了眼,天空怎麼可能會顫抖呢?怎麼可能會像一個即將被宰殺的羔羊那般淌下眼淚呢?
他沉默地過於久了,以至於在他攤前彎腰挑選蠟燭的老婦不耐煩地站直了身子,她手持三根蠟燭,麵露不滿,似乎要跟這不專心的小販理論理論。
但當她看見男孩那不正常的眺望姿態後,老婦不耐煩地理了理自己手臂上層層疊疊的銀手鐲,估計是哪種野鳥在交配,她想,這種年齡段的男孩就是這樣,即使在聖潔之城裡也滿腦子欲望。
然後她回頭——
“啊!!!!”
尖利的慘叫驟然爆開,砸進嘈雜的街道,人們疑惑地看向聲音的源頭,卻隻見一個崩潰倒地的老婦,和一個遠眺顫抖的男孩。
於是他們順著男孩顫抖的視線望去——
嘈雜的人群瞬間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般鴉雀無聲。
天空淌下了灰色的淚滴,那眼淚上帶著橘紅的烈焰,末端墜著耀藍的星星。
神罰,開始了。
以第一顆星星砸入廣場為始,藍甲的天使從那裡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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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戰士】
極限戰士第十九連連長阿伊頓正握著他的佩劍,行在護衛之間,按照計劃,他們降落在午夜廣場,完美之城最繁華的廣場之一。
空投艙降落時燒灼的化學钜素味,和廣場上濃鬱的熏香味混雜在一起,刺鼻而令人煩躁。
阿伊頓平靜地摁下了自己內心那隱隱的不安與焦慮,他按照軍團長基利曼的命令行事,僅是如此。
僅,是,如,此。
他看著圍觀的人群像是剛出生的羔羊般蠕動地跪拜在空投艙四周,他們口中念念有詞,阿伊頓嫌惡地聽見他們在讚美神皇,讚頌祂的子嗣。
雖然這種厭惡感並不能衝淡他內心的不安。
阿伊頓給了自己一秒的冷靜時間,然後他打開頭盔的揚聲器,刺啦的電流聲響起。
按照先前千百遍的排練,他說出了他被要求說的。
【我們,第四十七遠征艦隊,第十三團的戰士,在此行使職權,遵循帝皇所頒布的第十條法令,由帝國審查批準,即刻生效。】
他冷漠低沉的聲音傳遍了每個角落,他聽見人群的低語,有人在期待,有人在緊張,而大部分人則隻是在無意義地反複低吟著禱詞。
他繼續說,確定自己的聲音沒有顫抖,
【作為對你們信仰的懲罰,帝皇下令摧毀完美之城,你們被允許用三天的時間收拾你們在城中的財物,在第四天,第四十七遠征艦隊會砸開城門,允許你們用四天的時間撤離疏散。】
【在第七天,也就是最後一天,你們的行星總督被許可向著第十七軍團發送一個用於求救的靈能通訊。】
他說完了,現在,一切都沒有聲音了。
那些禱聲消失了,就像是應激了那樣,人們凝固在了原地,仿佛融進了那些朝聖者的雕塑之中。
阿伊頓輕歎了口氣,這聲音被揚聲器轉化成了一聲清脆的電流聲。
下一刻,謾罵,尖叫,禱告,啜泣浪潮般翻滾著撲向他。
人們尖叫著擠作一團,有人試圖逃離這裡,卻被地上的人絆倒——有人直接昏過去了,癱軟在地,跟那些匍匐在地上禱告的人混為一談,有人在試圖衝他們吐口水,扔石子,有人則試圖阻止那些人,然後他們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