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來了,停在我麵前,在夜間濃鬱的毒氣間,我認出那是一隊怪異、醜陋的隊伍,組成那隻車隊的大部分生物是由屍體縫合起來的東西,在它們身上,我嗅到了靈能的氣息。
然後,在正在掙紮喘息呼吸著的我麵前,那支車隊停下來了。
我抑製住咳嗽的本能,在刺眼的毒氣間睜開眼,看見了車隊為首的兩個人。
跟車隊中的其他生物相比,他們更加符合我對於人類的定義……
他們都帶著精皮鞣製的防毒麵具,更加高大,看起來更加年長的那個帶著半麵麵具,我能看見他上半麵眉眼間深深的皺紋與溝壑——他看起來總是板著臉。
而另一個,更加年輕,更加瘦小的家夥則帶著全麵麵具,我隻能看見他如路邊野草般炸起來的白色短發,但通過他的肢體語言,我預感這個家夥會比他的同伴過得更加自在些。
而在看見我後,他們不約而同都停下了。
他們開始了爭執,白發的少年似乎在極力說服他的同伴,但他們口中嘶嘶沙啞的語言很難懂,因此在最初的一分鐘內,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了個天娘他怎麼長這麼大。”
“我之前還以為你在做夢……哈迪斯,這是什麼怪物?”
“莫塔裡安——我說過,莫塔裡安!本該出現在納克雷堡壘裡的家夥——咱倆那天有他在就能逃掉!”
他媽的那天沒有【莫塔裡安】,光憑著亂逃竄的村民根本跑不掉,最後在納克雷到來時,還是【哈迪斯】一個激靈把【卡拉斯】重新拽回了捕奴隊貨倉,然後兩人裝昏逃過了一死。
【卡拉斯】發出了一陣怪笑。
“我依舊懷疑你是得了癔症——不要再胡說了,哈迪斯,剛好將他抓回去……納克雷下個月就不會逼你去狩獵村民了。”
實際上,帶著【哈迪斯】的場合大多是需要討伐靈能種的時候,在跟其他物理係敵人作戰的情況下【哈迪斯】並不占據什麼優勢,但出於折磨的心理,納克雷依舊會不定時派【哈迪斯】出去。
而毫無例外的是,每次【哈迪斯】進村的任務都失敗了——
【哈迪斯】該慶幸於他的體質足夠好用,以至於納克雷找不到替代品,若【卡拉斯】也像【哈迪斯】這般,大抵早就被做成傀儡了。
但【哈迪斯】卻也清楚地知道,納克雷現在不怎麼動他是因為他年齡尚小,就像是等待著幼苗結果一樣,隻要【哈迪斯】成長到壯年,那麼納克雷絕對會利用【哈迪斯】為原料進行傀儡改造。
納克雷還沒有蠢到用小孩的身體改造,原料太脆弱,不符合異形的標準。
即便如此,懲罰還是有的,而且還是連坐製。
好幾次【卡拉斯】看見【哈迪斯】直接被納克雷一腳蹬下了懸崖,納克雷威脅【哈迪斯】,若他不在一天一夜內回來,它就把【卡拉斯】折磨致死後做成傀儡。
這便是【卡拉斯】為何有時無比痛恨【哈迪斯】的原因——
因為【哈迪斯】在這件事上從不屈從,導致好幾次【卡拉斯】以為自己要被連坐折磨死了。
但每一次,每一次【卡拉斯】都會看見【哈迪斯】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在最後時刻爬上來,納克雷隻得在打了幾鞭子【卡拉斯】後悻悻而歸。
說不觸動,是不可能的,【哈迪斯】明明有機會自己跑,又或者乾脆在這一過程中意誌力衰退而直接死去,但他每一次又都為了不連累【卡拉斯】而爬上來了。
但【卡拉斯】卻依舊仇恨、或者說嫉妒著,因為【哈迪斯】寧可如此,也不願放下他的底線——
而【卡拉斯】早就放下了。
他的第一戰便是把當年驅趕他母親與他的那個村莊焚燒殆儘。
【卡拉斯】痛恨著,卻又無法真正揮刀向【哈迪斯】,或許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哈迪斯】看上去是個癔症患者,經常胡言亂語,這或許是他唯一一處比得過【哈迪斯】的地方。
“不能抓!”
【哈迪斯】忽然上前一步攥緊【卡拉斯】的肩膀,壓低聲音,
“你不是想逃嗎?這就是機會。”
“你瘋了?”
“那家夥不是一般人……”
【哈迪斯】咬牙,他受不了在納克雷手下被虐待了,這比黑心磚廠緬甸專區更加折磨人,現在還活著純粹憑借著他跟【卡拉斯】異於常人的高情商、拍馬屁能力、搬磚能力與打不死的螂精神。
假如不能現在跑,那也決不能帶走【莫塔裡安】,到時候他三都在納克雷手下……
這輩子算是完了。
【哈迪斯】再次側過頭瞥了眼【莫塔裡安】,他看見一個他媽的一米快兩米的超幼年原體。
他現在也不太確定,為何現在才看見【莫塔裡安】。
按照他所知曉的劇情……兩年前【莫塔裡安】本該出現在山坡上的古堡上,而不是現在。
這是他所熟知的那個【莫塔裡安】嗎?如果不是,他的判斷便不再正確了,並且——
即便是,【莫塔裡安】也不是個好溝通對話的主。
“給我一點時間我看看能不能溝通——卡拉斯你就信我這一次!”
“信你?嗬。”
話雖如此,【卡拉斯】卻抱臂後退了半步。
見【卡拉斯】已經表態了,【哈迪斯】急忙轉身,他謹慎地朝我走過來,他並沒有拿著他的武器,反而是讓【卡拉斯】保管著他的長鐮。
因為毒氣的緣故,我依舊在掙紮著喘息。
後來我才知曉,我掉落在了巴巴魯斯第二高的山腰上,那裡的毒氣濃度遠超地麵——
這也是為什麼【卡拉斯】認為能抓獲我的原因,沒有什麼生物能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在這種毒氣濃度間自由活動。
【哈迪斯】一手有些防禦狀地支在身前,另一隻手則拿起了他腰間的備用防毒麵具,他十分警惕地朝我靠過來。
直到他接近,我才察覺到了他那跟皇宮中寂靜修女有些相似的體質,他是個無魂者嗎?但卻跟我以往見到的有些許差異。
“莫塔裡安?”
他說,
“你好?你是莫塔裡安嗎?你還好嗎?”
莫塔裡安。
我想到,那個白發少年是在用這個單詞稱呼我嗎?他是如此自然地喊出了這個單詞,就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經熟識我,並且堅定地相信我就叫這個名字。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並不反感這個巴巴魯斯單詞。
與我的暴君父親賜給我的真名相比,與第十四號相比,與“喂!”、“你”相比,我並不反感。
仿佛我就叫這個名字一般。
[是,我是莫塔裡安——你是誰?]
【莫塔裡安】磕磕絆絆地用巴巴魯斯語說道,很不幸,他並沒有攜帶武器,現在兩手空空。
“哈迪斯,我叫哈迪斯,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是從哪兒來的?”
這讓【莫塔裡安】猶豫了片刻,隨後他認為他麵前的人對帝皇與泰拉造成不了什麼威脅——其實造成了也挺好的。
[泰拉皇宮,]
【莫塔裡安】說道,
[當時馬卡多正在給我們上課……但……]
【莫塔裡安】皺起眉,頭爆炸一般地疼痛,
[後來發生了什麼——靈能爆炸,隨後我被靈能亂流衝擊到了此處。]
白發少年看起來很震驚。
即便他帶著厚厚的防毒麵具,【莫塔裡安】也從他猛然僵住的肢體語言中看出了他的震驚。
我了個帝皇在上啊給他乾哪個偽經裡來了?
泰拉皇宮、馬卡多?!不是,哥們兒?!
【哈迪斯】人已經傻了,他現在更加猶豫眼前的這個【莫塔裡安】是不是他所了解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