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刻正站在台階之上。
禹喬比謝停雲先行幾步,倒是顯得比謝停雲還要高了。
她驟然回首,正好置於樓道夜燈光圈之中,那張灼灼其華的驚人麵孔被隱於暗中。
謝停雲仰頭看她,又像是在抬頭看畫。
他以為禹喬又要慎重地交代什麼事,定定地看向她,卻瞧見她的嘴角輕輕勾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像一個小小的惡作劇。
“多謝。”
原來隻是道謝。
她說完就拖著長長的裙擺走了,隻留下了謝停雲還站在原地。
直視燈光太久了,再一低頭,腳下就是黑不見底的深淵了。
謝停雲倚在牆麵上,等視力漸漸恢複後,才重新踏上禹喬走過的台階。
等他回到書房中,地麵灑落的月光依舊,隻是那個會喊餓的古裝美人卻不見了蹤跡。
她已回到了畫中。
謝停雲走了上前。
再一次看《神女拈花圖》,他的心境又發生了變化。
第一次看畫,她是虛無縹緲的神妃仙子,是被歲月曆史熏成黃頁的傳奇。
第二次看畫,她卻成了活生生的人,貪嘴嗜辣,會把蘋果啃得嚓嚓作響,會玩bb的連連看小遊戲,會用手機瀏覽外賣軟件上的店鋪。
她美得更真實了。
謝停雲看著看著,總覺得這畫似乎歪了,往畫的右下方看去,果然在畫軸上發現了半枚腳印。
看來是他把畫掛得太高了。
謝停雲怕驚擾畫中人,小心翼翼地將畫從牆上取下,動作輕緩地平鋪在桌麵上,取了塊手巾,將那半枚淺淺的腳印給拭去了。
也是在這時,他無意間注意到了這畫作的背麵還印著字。
這寫字用的墨應當是上等的好墨,即便過了千年,仍深邃黑亮,還散發著淡淡墨香。
字跡瀟灑隨性,如行雲流水般。
“夢中仙,畫裡人,莫羈魂,各隨塵。”
這應當是那位王毓之所留下的字跡,內容如字跡般灑脫。
然而,在這行字上卻在之後被人用朱筆狠狠劃了一橫,還用朱筆在旁邊寫了一個格外顯眼的大字——“留”。
寫字的人還是那個人,隻是這心境卻發生了逆轉。
暗紅色的朱墨像乾涸的血跡,他將“留”字寫成了一個方正的囚籠,力透紙背,似乎想要將紙後的畫中人永遠困住,一種毛骨悚然之感撲麵而來。
謝停雲眉頭輕隆,心中閃過一種微妙的不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