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門外,趙全兒探頭探腦地向裡窺探,半晌聽不到動靜,正在焦急間,忽聽身後腳步聲響起,嚇得他猛然回頭,便見老張領著一隊護院手提氣死風燈走了過來。
“誰?!”老張的聲音中充滿了緊張,望著不遠處鬼鬼祟祟的黑影,右手將棍棒舉了起來:“乾嘛的!”同時向身後示意,護院各擎兵刃一擁而上。
“彆亂來,是我!”趙全兒被對麵的架勢嚇得連連後退,後背抵在牆角,兩手舉過頭頂,哆哆嗦嗦地道。
“趙全兒?”老張擺了擺手,手下人收起武器,老張狐疑地看著趙全兒:“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躲在老爺門前做什麼?”
“這個嘛...”趙全兒苦笑起來,眼神向後看去:“咦?”
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張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麵孔。
是如畫。
她神色清冷,恰如此時的月光,自人群後慢慢走上前來。
“二...二夫人?”趙全兒縱使滿腹疑問,仍然規規矩矩地行禮:“這大半夜的,您怎麼也來了?”
如畫目光眺望正房的房門,幽幽道:“少爺去找老爺了?”
“是。”趙全兒老實回答,否則解釋不了自己古怪的行為。
如畫收回目光:“去找老爺做什麼?”
趙全兒被她銳利的目光盯得心中發慌,搖了搖頭道:“小的沒聽少爺說起過。”
如畫繞過他:“不打緊,馬上就知道了。”
“你不能去!”趙全兒變了臉色,伸開雙手攔住去路,如畫沉下臉,眯起眼睛:“你怕是攔不住我。”
趙全兒往常所見,這女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禮笑容可掬,即便與趙迪生發生爭執之時怒容滿麵,趙全兒也不覺得害怕,因這女子天生魅容,即便生起氣來也是粉麵桃腮,教人賞心悅目。
此時的如畫雖不疾言厲色,但美麗的麵龐浮現隱隱煞氣,目光幽幽暗含殺機,令他忍不住頭皮發麻,但為了維護少爺,也隻能豁出去了,他忍著懼意顫聲道:“攔不住也要攔。”
“倒是條好狗,”如畫點點頭:“老張!”
老張一個箭步竄上來,趙全兒嚇得張嘴欲喊,老張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嘴巴捂住,右拳迅捷揮出,在他腰眼上重重一擊,趙全兒疼得全身哆嗦,兩腿一軟癱軟在地。
兩名護院上得前來,一左一右將他架住,抬眼看向老張:“怎麼辦?”
老張冷冷地道:“先拖下去,待料理了這邊再說。”
兩名護院拖起趙全兒便走,老張望著三人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這才回過頭來,望著黑黝黝的房門,舔了舔嘴唇:“二夫人,過了這道月亮門,可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你怕了?”如畫瞟了他一眼。
老張嘿嘿一笑:“若是害怕當初就不會答應您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弟兄們腦袋係在褲腰帶上陪你乾上這一票,隻希望事成之後,二夫人能兌現承諾。”
如畫果斷地道:“好說,我承諾給你的一分也不會少,隻要今晚事成,下半輩子你和你的弟兄們錦衣玉食,再也不用過苦哈哈的日子了。”
老張將手中武器一揚:“那還等什麼呢?”
如畫邁步穿過月亮門:“跟我走!”當先走去,老張向身後護院示意,眾人氣勢洶洶撲向正房。
老張飛起一腳,將房門推開。
嘭!
巨大的聲響將房中的父子嚇了一跳,如畫被簇擁著走入房中,在氣死風燈昏黃的光線下,恰好能看到趙思誠的痛苦以及趙迪生的驚慌。
趙思誠撫著胸口,整個人因為疼痛而蜷縮成一團,趙迪生欠著身子,一隻手搭在趙思誠的肩上,他不明白父親這突如其來的痛楚究竟為何,正在手足無措間忽見如畫和護院走了進來,激動地道:“快,搭把手,送老爺去醫館!”
他拉起趙思誠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的肩頭,企圖將父親扶起,但是根本使不上力,急得他變了調子:“愣著作甚,還不快來!”
身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動身。
趙迪生回過頭,見眾人目光齊齊投向自己父子,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琢磨。
“你們...”趙迪生忽地感到一陣沒來由地寒意,雖然他讀不懂對麵的表情,但憑空冒出個念頭,沒有人會來幫他。
如畫從人群中走出:“老爺,你是不是胸口發緊,心跳也沒了規律,身體沒了氣力,連呼吸也頗為艱難?”
趙思誠額頭滿是冷汗,痛楚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如畫,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我?”如畫既然如此說,趙思誠又不是傻子,如何還不明白是這位枕邊人要對自己不利。
趙迪生驚呆了,憤怒地道:“你...你究竟對我爹做了什麼?”
如畫冷冷地打量著兩人:“圖財害命。”
老張哈地一聲笑,似乎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身邊的護院不禁都笑起來,揚了揚手中的武器,麵前的兩人愈發像待宰的羔羊。
趙迪生手腳冰涼:“我對你刻薄無禮,那是我與你的事情,跟我爹沒有關係,有本事衝我來!”
如畫咂咂嘴:“傻孩子,你這魯笨腦袋,難怪生意做不好,老爺,他不明白您該明白的,對吧?”
趙思誠顫聲道:“如畫,是我為你贖身,遠離歡場,是我讓你過上喚奴使婢的富家太太的生活,想不到你竟如此恨我,恨到不惜殺了我?”
“你待我著實不錯,可也千般算計,外麵人說你是鐵公雞,可你也是一條老狐狸。”如畫冷笑道:“安排穩婆反複試探,證明我確實生不出孩子這才肯答應為我贖身,試問哪家女子過門之前要受此等侮辱?你對我沒有私情,我隻不過是為你暖床或者排解寂寞的工具而已,你那蠢兒子戲弄我、汙蔑我,你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考慮過我的感受?”
趙思誠全身的力氣漸漸消失,癱軟在床上,費力地道:“如畫,我若不中意你,又怎會迎娶你過門,你是我的家人,相扶相依,坦誠相待,我待你與迪生毫無二致,你...你想多了。”
如畫笑出了聲:“你的鬼話也隻能留著騙鬼了。老爺,我且問你,你那些綢緞莊子半數已到了趙迪生名下,可是為何?”
趙思誠腦袋嗡了一聲,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