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麵露慚色:“卻不知這不過是宋大人的謊言,他趁馮大哥與先鋒隊布置之時,已悄悄與我等定下計策,待他一聲令下,我們便奪了他們的馬衝出了密林。”
“什...什麼?!”馮母呆住了。
王靜兩手緊緊地扣在一起,因為用力,手背青筋畢現:“我們從包圍圈中脫困之時,是馮大哥拆借了馬匹,一馬馱兩人,我們奪了他們的坐騎,他們便無馬可用,轉瞬間韃子便殺到眼前,馮大哥無奈之下隻得率領先鋒隊向敵人發起衝鋒,步兵打騎兵,哎...”
說到此處再也說不下去,馮母癡癡地道:“他,他這麼做,彆人便不會察覺嗎,難道就任由他這麼做?”
王靜咬著牙道:“這便是我要說給你聽的,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他朝中有人,總兵官也護著他,即便有知道的又有哪個敢觸他的黴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馮母目光呆滯,癱坐在地。
王靜安慰道:“大嫂,我不是他們讀書人,僅僅是戰場一個卒子,與馮大哥、宋大人相差甚遠,撿的一條命來已是邀天之幸,隻好將這事藏在心底,此事過了一個月我忽然發現,原來對此事有不滿的陸續被派上了戰場,再也沒有回來,而我們這些當時跟在他身邊的卻都得到了大大小小的獎賞,便是傻子也知道了宋大人的用意,這之後便死心塌地跟著他,直到現在。”
馮母淚眼婆娑,恨恨地道:“所以我家老馮就死在宋榮的毒計之下。”
王靜尷尬地道:“不如此,隻怕我們一個也彆想活著回來。”
馮母悲痛欲絕:“你們一個個倒是回來了,生子的生子,做官的做官,隻有老馮永遠留在了戰場上,再也回不來了。”
王靜訕訕道:“嫂子,你如今錦衣玉食,過上了多少人想也不敢想的日子。兩個孩子更是結為連理,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宋大人雖有不對,但對你母子二人著實不薄,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馮母怒火中燒,忽然一躍而起:“無恥,你還我老馮!”撲向王靜。
王靜沒料到她來這一出,連忙躲避,眉角一痛,已被馮母尖利的指甲劃破,鮮血唰地流了下來,王靜沉著臉:“嫂子,該說的我都已說完了,你好自為之吧。”
轉身便走,馮誌噌地竄了進來,王靜一驚:“孩子,你...你回來了...唔!”
馮誌縱身而上,手中匕首寒光四射,一刀捅進了王靜的胸口。王靜渾身抽搐,難以置信地看著馮誌。再看此時的馮誌麵目猙獰,兩眼赤紅,殺氣混合著酒氣,讓他整個人顯得陰鷙、凶殘,他一手抓著王靜發髻,一手抓住刀柄,迅捷無倫地連捅數刀,王靜幾無抵抗之力,身子慢慢倒在血泊之中。
馮母嚇得傻了,看著渾身是血的馮誌:“兒啊,你...你都做了什麼?”
馮誌冷冷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娘啊,這不一直是你盼望的嗎?”
“我...我...”馮母哆嗦著,一時間陷入了糾結。
這是她想要的嗎?
她對宋榮積怨已久,這些年心中恨意難平,尤其是了解了當年的真相,更是巴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但馮誌乾脆利落地殺了王靜,那鮮紅的血卻讓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把他殺了又怎麼樣?
眼前的一切就能徹底改變了嗎?
她這邊廂思緒千回百轉,那邊廂馮誌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將她扯到身後,匕首指向床底:“出來!”
大腦袋親眼目睹馮誌暴起殺人,哪裡忍耐得住,馮誌聽到床下有動靜,不由地又驚又怒,待大腦袋慢吞吞爬出來,卻不禁獰笑出聲:“兔崽子,本事不小,竟然真教你摸了進來!”
大腦袋咬著牙:“馮誌,你殺了人,還敢如此囂張,天不收你我來收你。”
馮母顫顫巍巍地露出腦袋:“他...他是誰,你認得嗎?”
“蟊賊而已,不用害怕,”馮誌踩住大腦袋的後背,從床上隨手拉出一件衣裳,將大腦袋反手綁了,看著床底下:“還有一個,再不出來我就殺了他!”
穀雨沉著臉爬出,兩人在床底,縱有一身武藝也無法施展,隻能被馮誌梅開二度,將兩手綁了,與大腦袋並排跪在地上,他看著身邊王靜的屍首,沉聲道:“你不該殺他,大明律法森嚴,他犯了錯自有法律懲罰,你濫用私刑絕非良策。”
馮誌胸腹之中怒意盈沸,燒得他幾欲癲狂。昔日的恩人變成了殺父仇人,拜他所賜從小便受儘欺辱白眼,生活於貧瘠潦倒,滔天殺意讓他渾身顫抖,脖頸青筋暴起,他思索片刻,嘶聲道:“殺父之仇,不可不報!”
穀雨一驚,尤其見他神情,心下不禁劇震,馮誌撿起一件粗布衣裳用匕首挑開,將兩人的嘴巴封住,解下兩人腰間的鋼刀,一把掖在自己腰間,一把則塞給馮母,那染血的匕首仍是抄在手中。
他的目光在穀雨和大腦袋之間徘徊片刻,指著穀雨道:“娘,看住了這小子,我去去便來。”
又一把揪住大腦袋,將他拉起身,在他背後推了一把:“跟我走。”
馮母費力地舉著鋼刀,嚇得臉色慘白:“孩兒啊,你要作甚...”她從馮誌癲狂的表情中隱隱感到不妙。
馮誌看著母親,嘴唇哆嗦著:“把屬於我們的拿回來。”在馮母目瞪口呆之中推著大腦袋走出了門。
夜風微涼,大腦袋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馮誌揪著他的後脖領子:“彆怕,有我在,你死不了。”
大腦袋嘴中含著破布,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有你在,我才死定了。”
馮誌陰鷙一笑,匕首抵在他的背後向月亮門走近。腳步聲響起,馮誌拉著大腦袋貼在牆根,自後湊近他耳邊:“彆出聲。”
巡邏兵丁舉著火把漸漸遠去,大腦袋隻覺得這人行動處處透著詭異,越想越是不安:“你彆亂來,殺了我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馮誌冷冷地道:“老老實實聽話,我便不殺你。”在他身後推了一把,大腦袋邁腿。
“嘩啦!”
一聲輕響,在靜謐的夜裡顯得分外刺耳。
馮誌匕首前抵:“你他媽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