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機會了。”
話音剛落,隻聽“哢嗒”一聲,撞針發出空響,但子彈並沒有射出來。
毛齊五渾身一軟,一個趔趄,差點癱在地上,旁邊一個便衣手疾眼快,連忙將他攙住,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後卻傳來張義肆無忌憚的嘲笑。
“沒想到老毛你膽子這麼小,哈哈哈,我的習慣是,第一個彈倉不上子彈,看把你嚇得,沒尿褲子吧?”
說完,他將手槍收起,提起桌上的皮箱,旁若無人地向外走去。
一眾便衣噤若寒蟬,戰戰兢兢避開一條路。
腳步聲漸行漸遠,但毛齊五的心依舊像過山車一樣翻騰著,他黑著臉,惡狠狠地瞪了一圈一個個臊眉耷眼的手下,暗歎一聲,今天這人丟大發了。
他心裡說道:“張義啊,張義,這個王八蛋,以下犯上,實在是過於囂張了,不管你是不是內鬼,軍統局都裝不下你了。”
春寒陡峭,出了中央飯店,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張義眸光一掃,竟發現飯店不遠處的陰影裡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
是陳開顏。
她出神地望著飯店門口,直到張義走到她麵前:“你果然在跟蹤我。”
“我我隻是擔心你。”
“雖然是假話,我竟然莫名有點感動。”
陳開顏避開他的目光,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張義說:“回家吧。”
說著往前走了幾步,伸手一招,很快就跑過來一個黃包車夫。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一路沉默著回了家。
回到家,張義在沙發上抽著煙,神情嚴峻地思索著,慢慢地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一切事,以及後續產生的影響以及應對手段:毛齊五的報複,戴春風的問責,營救被捕同誌,還有鄭呼和說的“兵不厭詐”.
張義想得出神,陳開顏坐在一旁,猶豫了片刻,問:“想什麼呢?”
他嗯了一聲,說:“沒什麼,你快睡吧。”
陳開顏沒說什麼,目光卻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一直看著他,在她的眼睛裡,有一種彆樣的東西。
同床異夢,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稍前,張義出門後,她就悄悄尾隨了上去,看他打了電話,去了中央飯店,然後和一個拿著皮箱的中年男人見麵,直至他們消失在包房裡麵。
她本想靠上去窺探,想辦法搞清楚和張義見麵的是什麼人,這個時候毛齊五帶著大批特務來了,她立刻又隱匿了起來。
但接著,料想中的衝突、槍戰、被捕並沒有發生,見張義一個人出來,她立刻意識到事情出了岔子。
但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現在一無所知。
此刻她盯著他的瞳仁,恨不得一下子鑽進去一探究竟,把裡麵包藏著的全部秘密揭開,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人是鬼,好完成戴主任交給自己的任務。
二人就這樣無聲地“較量”了一會,她剛想起身回臥室,卻不想張義拍了拍身旁的皮箱,說道:
“不好奇裡麵裝的是什麼嗎?”
陳開顏沒說話,但剛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來。
隻見,張義打開皮箱,將裡麵的黃金和美元放在了茶幾上。
陳開顏有些不解地看著這些錢,又看了看張義:“哪來的?”
“彆人孝敬的。”
“受賄?”
“奇怪嗎?大家都這麼乾。”
陳開顏微愣。
張義看著她,說:“雖然是假夫妻,但柴米油鹽醬醋茶,都需要錢。”
陳開顏沒動。
張義笑了笑,又說:“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花你的錢吧?”
陳開顏猶豫了一會,抽過兩張美鈔,將其它錢重新推到張義麵前:
“兩張夠了。你都說了假夫妻,親兄弟明算賬,家裡的開支,我會記賬的。”
張義又將錢推了回去:“在外人麵前你現在是張太太,給自己買幾件得體的衣服吧,比如旗袍、高跟鞋什麼的。”
“嫌棄我給你丟人了?”陳開顏臉色微變,“原來你喜歡那種燙頭發、穿旗袍、露大腿的?”
張義覺得莫名其妙,這什麼跟什麼啊,還有不喜歡打扮的女人?
不待他說話,陳開顏已經起身回了臥室,砰一聲將門關上。
夜色迷離。
毛齊五陰沉著臉回到家後,馬上接到一個電話,再次出了門。
汽車一路疾馳,最終停在楊家山公館。
此處位於鄉下,是戴老板金屋藏嬌的地方。
住在這裡的,自然是他的新歡胡蝶。
幫胡蝶“追回”行李後,她已對戴春風有了好感。戴老板作為一個花叢老手,立刻趁熱打鐵,將胡蝶夫妻從範莊接到中山路161號公館。
這裡,從家具、衛生設施到衣食住行的各種物品以及勤務、服務人員等,一應俱全,全部由軍統買單,免費供胡蝶夫妻享用。
胡蝶本是落魄逃難,又是享受慣了的,現在終於過上了久違的熟悉生活,自己對戴老板感恩涕零,有了幾分情意。
戴老板穩紮穩打,繼續步步為營,每日登門噓寒問暖,各種特產、鮮花水果變著花樣送,使得胡蝶自覺於心不安,欠了戴老板一份“厚債”,報答之情日深。
這時,戴老板又亮出了自己的第四把板斧——利用手中的權利,給胡蝶的丈夫潘有聲謀取了一個財政部貨運處專員的肥缺,趕著他隻身去昆明上任。
商人,在權利麵前不值一提,潘有聲本就擔心自己小命不保,此刻看見撈錢的肥缺,自然樂顛顛去赴任,將老婆委托給戴老板“照應。”
戴老板自然坦然笑納,為避人耳目,又將胡蝶轉移到了鄉下楊家山公館,每日恩愛纏綿。
毛齊五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裡,核實過證件後,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客廳,就見戴春風裹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目光陰沉。
毛齊五一見他,就咚一下雙腿跪下:“戴先生,有人要殺我!”
戴春風皺眉望著他,記憶中這是毛善餘第三次向自己下跪了。
第一次是他隻身奔赴長安營救校長被扣押,毛齊五來探視他。
第二次是求自己同意他和向心影的婚事。
他沉聲問:“齊五,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