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根本不知道這次擴軍,原本就是將他排除在外的。
若是沒有陳登這次所請,就算陳登後來知道了,也不過些許小事,無傷大雅。
可現在陳登主動開口,劉備就不能不慎重對待,否則是有可能會導致自己這位重要心腹離心離德的,這是劉備絕對不願意看見的。
哪怕概率隻是百分之一,劉備也接受不了。
劉備迅速做出決斷,麵帶笑意,拉著陳登坐在自己身邊“元龍,此次請你回來,就是情況有變。”
陳登麵容一整,能讓劉備說出這話的狀況,顯然不可小覷。
劉備繼續說了起來,將廣陵攻防戰,孫策偷襲丹徒得手,橫掃吳郡,江東發生巨變,劉繇和劉表先後派來了使節,尋求結盟,以及自己在豫州援救陳逸,義釋郭貢等一係列的事情敘說了一遍。
最後才說道“因此,廣陵那邊希望能夠擴軍至兩萬,否則他們恐怕隻有自保之力,而無力援助劉正禮了。”
巨大的信息量一下子讓陳登有些蒙圈,他在琅琊隻是聽說了徐州軍成功收複了廣陵,而且還隻用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主力去了豫州,和豫州刺史郭貢打了一場。
就連郭貢表奏臧霸接任任城國國相,劉備想要安排田豫、牽招分彆去魯國、沛國擔任國都尉的事情,都是劉備剛剛所說。
“原來如此。”
陳登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精芒,讚歎道“明公果真乃當世英雄,救援魯國,義釋郭貢,真乃王道也。”
劉備老臉微紅,他接到魯相陳逸的求援時,心裡可委實沒下定決心,隻是隱約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遇。況且如果不是好大兒給力,能夠以偏師拿下廣陵,自己這會兒說不定都還在廣陵城下頓兵,如何有餘力去救援陳逸?
可陳登不知道這些,他的讚歎語出真心,目含欽慕,是真以為劉備是算無遺策了。
劉備有些心虛的話歸正題道“因此,今年擴軍壓力實在太大,故而暫時不曾考慮過琅琊軍和琅琊郡兵。這一點,還請元龍多多包涵。”
陳登聞言,頓時微帶不滿道“明公何出此言,登乃明公下屬,為明公分憂解難,乃是登之職責所在。”
劉備吃陳登懟了一通,卻是絲毫不介意,反而還有些開心。
陳登思索了片刻,抬頭道“明公,武水河穀位置確實極為重要,眼下兗州曹呂相爭,顧不上我等,又有陶公遺澤以及宣高人脈,故而有爭取的機會。”
彆看臧霸是在徐州發家的,可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兗州人。而且他的家鄉,正是武水河穀往琅琊郡方向的出口華縣。
臧霸家在華縣世代為長吏,他父親更是有恩澤於華縣人,當時被泰山郡守下獄,華縣許多人曾為臧家抱不平,直到現在都有遺恩。
陶謙主政的時候,也曾經成功拿下過費國縣和華縣,也留有不小的親徐勢力。
正如陳登所言,此時若是動手,大有可能輕易得手,占為己有。
可錯過了這個時間點,等曹呂一旦決出勝負,那時候動手的難度倍增,還要麵對曹操和兗州的壓力。
陳登慷慨陳詞,不惜承諾道“明公,登可自籌兩千人的口糧軍械,隻求明公給我琅琊兩千新增編製,登必得費國、華縣而獻明公。”
“元龍,何須如此。”
劉備連連搖頭“你我君臣,肝膽相照,何須如此?你此番所請,也是為我徐州考慮,備豈能不知?”
很多人懷疑劉備是個腹黑小人,可其實這位特彆容易上頭,而且一上頭就有些不管不顧。
當年鞭撻督郵是如此,平原會刺客還是如此,收留呂布是如此,拒絕劉表讓賢荊州依舊是如此。
這會兒劉備豪氣上頭,直接誇口道“四千人而已,何須元龍再費心籌措,備全答應了,元龍此番回去,便可召集人手,糧食可自今年夏收、秋收中截留部分,軍械衣物,備從郯城州府中給你調撥。”
陳登頓時大喜,可歡喜過後,還是猶豫的勸諫了一句“明公對登之愛護,登感恩懷德,隻是四千人可不是小數目……。”
四千人的編製確實不是什麼小數目,光是口糧就需要十二萬石一年。
這可不是農民,農閒時可以縮減口糧。
相反,在戰時士卒反而會吃的更多,而且不但要增加餐次,還要增加蛋白質的供應。
這還僅僅隻是口糧部分,還要供應四千人的被服,軍械,營地等等開銷,
以被服為例,一個士卒至少需要布衣(200文),褲子(500文),麻鞋(30文),麻襪(10文),算上換洗,最少要兩套。
即便如此,這樣一套行頭下來,哪怕以成本價格計算,一個士卒光是被服這一項,就需要一千五百文。
這還沒有提被褥和冬日衣服,這兩樣可是更貴。
東漢時代沒有棉花,隻能靠布帛絹絲層層堆疊,富人會在絹絲之間填充蠶絲以及蠶絲絲絮以此保暖,而窮人就隻能填充稻草保暖了。
被褥一條就要四百文,冬服更是需要六百文。
如果再算上六百文的東漢製式軍刀以及六千八百文的鐵甲,這四千士卒就需要差不多四千萬錢。
即便不配盔甲,也需要一千兩百萬錢。
養兵之靡費,可見一斑。
“不用再說了,此事就這麼定了。”
可劉備卻還是大手一擺,直接敲定了下來“元龍也不必有什麼壓力,費國縣和華縣能取就取,不能取也無須硬上。”
陳登此時也隻能心情激動的拜謝劉備。
劉備拉著陳登商議政務,又挽留陳登在州府用飯,直到天色已黑之後,才放陳登歸家。
陳登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間戌時了。
“父親可曾休息了?”
陳珪來到郯城的事情,陳登早就知曉,就在剛才,他還在州府中同劉備商談扶持陳珪重回相縣,執掌沛國的事情。
陳珪到了郯城之後,直接入住了陳登留下的府邸,
因此,陳登回到自己家後,他最先問起來的就是自己老爹的情況。
仆役趕忙回答道“家主還未休息,正在書房中等您。”
“何不早言。”
陳登揮退了仆役,直接衝著自己書房而去。
等陳登來到書房時,發現書房中燈火通明,而自己的父親陳珪正站在門口衝他招手。
“父親!”
陳登趕忙上前行禮“孩兒不孝,有勞父親久等,請父親責罰。”
“我兒何錯之有。”
陳珪笑眯眯的上前把陳登扶起,對於自家這個嫡長子,他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陳珪先選中了陶謙,不但自己被陶謙表舉成了沛國相,更是為陳登爭取到了屯田的表現機會。
陳登也不負眾望,一鳴驚人,成功屯田,使得徐州糧庫充盈,也讓他成為了徐州重臣。
等到陶謙病逝前,陳登選中了劉備。
平心而論,陳珪對陳登的選擇是不但支持,而且還很讚同。
因為他也很看好劉備。
可再看好,也沒想到劉備能崛起的這麼快,以至於陳家都沒來得及在最好的時機追加投資。
好在無論如何,隻要有陳登在,就有原始股在。
整個徐州,除了陶謙的兩個兒子外,也就隻有陳登和糜竺有原始股了。
看著兒子精神健碩的模樣,陳珪笑眯眯道“在方伯那用過餐了?”
陳登爽朗一笑“方伯特地為登備下了鮮鯽,廚工刀法過人,切出來的魚膾薄如蟬翼,當真是鮮美之極。”
說到這裡,陳登還忍不住嘖了嘖嘴,顯然是在回味佳肴。
《膳夫經》中把適合做生魚片的魚分成三個等級列入頭等的隻有鯽魚一種,二等、三等則各有四五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