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紗在府內掛了一月有餘,壓抑的氛圍也持續了一月有餘,在下人們將白紗拆下來時,小男孩才被准許來找師藍玩耍。
小男孩不懂事,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來到師藍的院子,看到窗臺上探出的小腦袋後,高興的揮了揮手,飛快跑上去,趴在了阿婆經常待的那個位置。
“喂,師藍,你在看什麼?跟你說,這個月我娘不准我出來,可把我悶死了,整天對著那幾個蠢笨的下人,看著就來氣。哦,對了,今天我吃了條魚,可好吃了,那條魚好大,聽管事說是從東海送過來的……”
“東海?”
小男孩喋喋不休地說著,哪怕總是得到師藍一字真經“哦”的回應,他也樂此不疲,而此時師藍忽然提了一詞,小男孩更是高興,順著東海講了下去。
其實小男孩懂的並不多,甚至連將軍府都沒出去過,他也只能東扯西湊,將從下人們口中聽來的東海說得比神話還神,最後總結為“那裡什麼都有”。
“那也有云溪嗎?”
“云溪?啊啊,當然有,不就是一條小溪流嘛,莊子就說了,天下之水,莫大於海,百川納之,不知,額,不知其幾千萬裡,對,就是這樣的,我聽堂哥讀書時說的。”小男孩將其道聽途說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
“莊子是誰?堂哥又是誰?”
“莊子是,哎,誰知道是誰啊,反正就是很有名很有名的大人,你問那麼多幹嘛,無聊,我們還是出去玩吧,上個月教你的毽子學會了嗎?一會我們去找瓜娃和李狗玩。”說著就拉著師藍的手臂,要往外跑。小男孩記住的總是玩耍,哪怕過了一個月。
師藍沒有表現出不悅,只是如往常一般,跟在小男孩後面,又回到了跟屁蟲的生活中。
只是日子已經不像原先那般過了。
大小姐還在的時候,師藍就是這一脈的大小姐,如今只剩下了“少爺的玩伴”這個身份了。
也就在少爺在的時候,下人們才會對師藍笑臉相迎,而一旦只剩師藍自己,他們往往會選擇漠視,就當師藍不存在。
同樣是下人的身份,沒有人喜歡別人比自己高一等。
師藍也不在意,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因為沒有人教過她,她甚至連自己在這個府中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只當是和以前在森林中一樣,是大家族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雨嘩嘩下了好幾天,是入秋以來最纏綿的一場雨,留戀人間不願離去。
師藍探出手接雨,雨水在指間流淌了半天,暮色降臨,師藍才收回手。
這時候阿爺和阿婆也該回來了,師藍去廚房裡升起灶火燒開水,她會的能做的也就這點了。
阿爺回來得很準時,看到站在門口的師藍,高興的迎了上去,摸摸師藍青色的頭髮。
“阿婆回來沒?”
師藍搖搖頭。
阿爺收了傘,放在門角,笑著說:“那師藍在這等阿婆,阿爺先去給你們做飯。”
師藍點點頭,又看向了大雨裡。一般誰先回來便是誰做飯,雖說阿爺做的飯菜也不錯,但師藍更喜歡阿婆做的,因為阿婆做的菜香料放得很合適,香甜可口。
天空籠罩著烏雲,黑得快,飯菜飄香時,已不見天光了。
遠處,下人們點上了燈籠,一盞盞向更遠蔓延,燈光在風雨中忽閃,像極了夜空的星星。
忽然有一盞滅了,下人還來不及點上,便有人來到他身邊說了什麼,兩人便一同跑開了,然後便是很多人從那裡經過,朝著了同一個方向。
師藍望著那盞滅了的燈籠,拿起門角的傘就跑到了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