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讓他們現在回去吧。明早讓他們過來。”沈靜可不想這麼大晚上的工作。
她許久沒有回隨遇而安,雖然在這個小院住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還是很懷念那院中的草地的。
深秋,野草枯黃,根系卻緊緊地抓著土地。順著鵝卵石蹚過枯黃的雜草,裙襬邊上沾上了不少細碎的葉片。
“夫人!”霽音和茜寶沒有跟著去迎客來,而是先一步回來整理房間。
她們齊刷刷走過來,臉上是平日熟悉的表情。
霍昶背對著沈靜,站在鵝卵石路上,用手扒拉著站在袍子邊上的雜草,他越想把草全都袍子上摘下去,衣服上就掛得越多。
他急得跳腳:“要不你到春天再撒草籽,每次來你這裡都這樣,我可受不了!”
沈靜回過頭,習慣性地對他露出嘲諷的神情。
霍昶讀懂了她的表情,不屑地別開頭,那模樣真是好笑極了。
沈靜實際也笑了出來:“我的院子我做主!”
霍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是因為有些人審美如此,國公府才變成今天這般田地。”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圍繞的都是一些很瑣碎的事務。
驀然間,沈靜突然有種到了家的感覺。
明明這裡不是她的家,她也沒有家。
沈靜是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長久以來,孤兒院的護工、學校裡的老師還有實驗室的學生或多或少都給過她類似家人般的溫暖,但還從來沒有地方給她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但方才只是簡單的幾句對話,她卻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那種感覺很陌生,嘴上在吵鬧不休,心臟卻像是被泡在溫泉裡。
她難不成不知不覺間,真的把霍昶看作了“家人”?
仔細想想,沈靜之前雖然因為得知了霍昶的野心,遠離了他一段時間。但是,當她懷疑焦昕出事的時候,沈靜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因為她潛意識裡知道霍昶值得依靠,而霍昶也盡家人的本分,阻止她孤身赴險。
後來,焦昕踏上旅途,霍昶自然而然地頂替了焦昕的角色,為她出謀劃策,引薦三皇子。
沈靜悟了。
為什麼霍昶對她有極強的保護欲,為什麼對她感情如此複雜?
因為是家人啊!
家人之間才會如此斤斤計較,才會殫精竭慮,即使有的時候言語不小心傷及對方的感受,本意大概也是好的。
而且玉楚習俗,嫁進來的媳婦是加入了這個家,絕對的捆綁,和現代完全不同,所以霍昶從一開始就把她當自己人看待。
沈靜犯了難,她還從來沒有和真正意義上的家人相處過,也從來沒有幻想過擁有家人的情形。
她一直以來都把霍昶看作“奇怪的好同事”,別的霍家人則是受成年人保護的未成年人。如今一下子認清現狀,沈靜手足無措。
若是有人視你為家人,待你如家人,若不用同樣的態度和情感以回應,豈不是辜負了人家?
深秋的夜晚,天邊的星子格外明亮,斑駁的星光輕柔的灑在霍昶身上。霍昶已經放棄抵抗,大步走到沈靜身邊。
“在發什麼愣,某些人若是想堅持不修理這院子的草,那我也不阻攔,反正笑話的不是我。”霍昶依然是平常的語氣。
沈靜沒忍住白了他一眼,要把這人當家人以待,短時間內實在是困難。
不過她會努力待別的霍家人好的。沈靜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