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照月道長，你害不害怕？”
我坐到了亭子欄杆上，緊盯著照月道人。
大白肥豬把頭埋在蹄子底下，屁股撅得老高，瑟瑟發抖。
照月道人沉默片刻，道：“當然也怕。”
我輕笑了一聲，道：“道長好實誠，這也敢對我實話實說。”
照月道人說：“不說實話，我怕活過三十啊。你這一身的殺性，與當年闖蕩江湖的黃元君有五成相似，我有點害怕。”
我一挑眉頭，“才五成相似？差哪兒了？”
照月道人嘆氣說：“黃元君向來光明正大，從不使陰謀詭計，跟你就像鏡子的一體兩面，中間是殺性，鏡面光明正大，鏡背陰狠毒辣。
當年黃元君在金城誅殺護法總會漢奸，我我剛好也在，給她幫了些小忙，算是有這麼段香火情，後來她才肯出面保下我。
金城殺漢奸的時候，黃元君殺性之大，簡直宛如殺神再世。可五零年再見黃元君的時候，身經百戰，已經成為公家大人物的她，卻是一身平和，不見半點殺性，她收的那個徒弟更是溫婉柔和，甚至只學了她的醫術。
我只以為她修心有成，終於收斂了殺性，有她這樣一個人在公家，也是各正道大脈的喜事，哪知道後來……唉，再見小陸元君的時候，我就嚇了一跳，感覺當年的黃元君又回來了，這小半年一直忐忑不安。
可見識了你的手段之後，我發覺擔心小陸元君實在是擔心錯了，更應該擔心你才對啊。黃元君收了你們這兩個徒弟，她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別怕，師傅沒想過我們走她的老路。道長，我發覺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要是不解開的話，怕以後再生事端。這樣吧，今晚趙開來會過來陪陸師姐過年，我們不如一起嘮一嘮。把這誤會解開了，你也跟其他人，比如說妙峰觀那位說一說，以後就不要再怕東怕西，自己嚇自己了。”
照月道人一聽，不由精神一振，道：“你是說黃元君沒有再大動干戈的想法？”
我說：“三十年世事輪迴如走盤，大勢已變，要順勢而為。這是師傅的原話，所以她讓師姐進京學法，將來是要繼承高天觀法統，把高天觀發揚光大的。要不然，為什麼師姐自進京以後，就老實在觀裡學習，既不出門，也誰都不見？這”
照月道人趕忙問：“不知道黃元君是怎麼個安排？”
我擺手說：“道長，你說我陰險毒辣，顯然不怎麼信得過我，我就不說了，讓趙開來說。趙開來在金城守了三年，得到師傅的認可，回來便要扛起師傅在公家主張的大旗，多少人都看著他呢，他說的話，比我可信。你直接問他，也好心安。”
照月道人說：“趙主任真會來？”
我說：“我這話是不是真的，用不上十個小時就能見分曉，道長儘可以看著就是。說起來，你對我實在是誤會太大，我這人雖然對敵不留情面，但說話向來算數靠譜，你要不信，我可以對三清起誓，剛才對你說的那些，要是有半句假話，讓我惠念恩不得過魔考，心火焚身而死！”
照月道人連忙道：“不必如此，我怎麼會信不過惠真人你呢？只是多時一直擔心的事情突然就這麼輕鬆解決，實在是喜得恍了神，不也相信罷了。真人你這氣度，跟黃元君確實有八分相似，怪不得會選你做徒弟，撐起世俗門面。”
我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將來高天觀還得需要各位同道多多捧場，才能興盛起來。這次在京城過完年，返回金城，我就會重修高天觀，正式開山門，打響名聲的，到時候說不得會搞個慶典，請全國的同道都去做個見證，也一起樂呵樂呵。”
照月道人喜道：“好，好，好，高天觀重開山門，這是大喜事，到時候讓我們方丈親自帶隊過去慶賀，給真人捧一捧場面。”
我說：“那敢情太好了。要是白雲觀願意出頭，把京城的所有同道都組個團一起過去，那就更好了。”
照月道人道：“自是沒有問題，這是大家都樂不得的事情，讓我白雲觀出頭，也是給我們張目的好機會。”
我笑道：“那就說定了，到時候我可就等著京城諸位同道了。”
照月道人道：“真人放心，不光京城同道，這京津冀乃至山東和關東三省的同道，我都可以幫忙通知，只消告訴我具體日子就好。”
我說：“多謝道長。還有一件事想請道長幫忙。”
照月道人道：“真人儘管說。”
我說：“你跟妙峰觀那位能聯絡上吧。買壽續命這事，我還有些關竅拿不準，想他既然跟那家有來往，就想請教他一下。這次去妙峰觀也是這個意思，絕沒有上門挑釁鬥法的想法。你替我向他解釋一下，再約他出來見一面。他願意來，自然是最好的，不願意也無所謂，請教人嘛，不能強人所難不是。”
照月道人沉吟片刻，道：“我會把話捎到，至於他願不願意來，我儘量勸勸。他這人對黃元君向來畏懼得很，你這個元君徒弟，他未必敢見。”
我說：“他為什麼這麼怕師傅，難道是個外道術士？”
照月道人擺手道：“正經的正道大脈傳人，只不過當年新政府成立的時候，他以為跟過往改朝換代一樣，就跑去公家那邊顯技，想要求個國師之類的名目。
畢竟以前無論怎麼改朝換代，朝廷總要在佛道中選一樣扶持，這也是應有的。哪知道這回的公家跟以往的朝廷完全不一樣，不通道家這些說法，顯擺的那些名堂，又都被黃元君當場拆穿，結果被斥成了江湖騙子，給趕了出去。
本來這也就算了，可到五十年的時候，這事不知怎麼又被翻了出來，把他抓去勞動改造了好幾年。他因為這事，對黃元君又恨又怕。好容易等到黃元君離開京城，又觀望了好幾年，才算敢重新出來亮相。
你這個黃元君的徒弟去找他，他怎麼能不害怕？”
我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對了，以前我沒遇到師傅，在江湖上廝混的時候，聽人說京城本地神仙手段高超，不知道妙峰觀這位，在不在這京城本地神仙的行列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