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手,一柄黑刀自袖子裡飛出去,正釘在那人影腳前方。
人影身形一頓,停了下來,慢慢轉身看著我,也不從黑暗中出來,啞著嗓子道:“天高水闊山頭多,各路神仙顯真靈,出門在外禮先行,不才拜了茅真君,不知尊駕拜的是哪座山哪座廟哪位老仙師?”
我在房沿邊坐了下來,道:“圓道大師,這才一夜不見,就不認識我了?不認識也不要緊,我認識你就行,別說你脫了層皮,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一樣認得你。”
黑暗中的圓道沉默片刻,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說:“剛才有人報警說洛桑達措跑了,我跟著去抓捕,他被抓之後交代的。”
圓道嘆氣說:“洛桑達措不知道我這個身份,你在說謊。”
我哈哈一笑,道:“那我就要請教一下了,圓道大師是什麼身份?”
圓道說:“我是川中天雲觀的道士。圓道早在幾年前就死了,我看他留下的遺物裡有些來自京城寺院的書信,動了到京城顯聖的心思,便冒充他到京城來了。”
我說:“你又是川中天雲觀的道士,不是正教軍的潛伏人員了?身份變化挺快啊。”
圓道再次沉默,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到星光下,仰頭看著我,說:“秀明果然投靠了高天觀。”
我說:“良禽擇木而棲,地仙府沒什麼前途,他投了我們高天觀,才是明智選擇。圓道大師,既然漏了底,就好好聊幾句吧,看你也是個有本事的,別一輩子到最後連點臉面都留不下。”
“既然被你抓到,我也沒什麼可說的,鬥法爭勝願賭服輸,但你也別想從我這裡知道任何事情。”
圓道沉沉嘆了口氣,盤坐到地上,從袖子裡抽出柄短刀,對著自己胸口就是一刀。
短刀直沒至柄,鮮血順著刀刃流出。
他緩緩垂下頭,呼吸心跳全部停止,沒了生機。
我跳下房沿,來到圓道身前,說:“這是何苦呢,我又沒說要殺你,最多也就是破功之後送去公家,急著自殺幹什麼?”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拔那柄短刀。
生機斷絕的圓道突然一抬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猛得抬頭,衝我露出一個扭曲的面容,道:“你中計了!”
說完一張嘴,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我手臂被抓,無法掙脫,立刻斜斜邁出一步,躲過這鮮血,旋即抽動鼻子一聞,道:“公雞血?”
“沒錯,可禁一切外道術的公雞血!惠念恩,沒了外道術,看你拿什麼和我鬥!”
圓道皺紋層疊的老臉上滿是怨毒,身子猛得一抖,一股投黑霧自衣服下冒出來。
黑霧帶著濃濃的腥臭,其中隱約可聞窸窸窣窣的細響。
密密麻麻的細小東西藉著黑霧掩護,沿著圓道的手爬到了我的手臂上。
我不由慘叫一聲,奮力掙扎,可手臂卻軟綿無力。
很快,全身也使不上任何力氣,雙腿一軟,坐到地上,正跟圓道坐了個臉對臉。
圓道獰笑著說:“高天觀的狗崽子,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四十年,當年我千里奔逃,為了躲她逃到藏區,可她卻陰魂不散,害得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輩子我是沒機會殺他了,那就殺她一個徒弟討還這筆債好了。狗崽子,好好享受這毒蠱噬心的痛苦吧!別怨我,要怨就怨當年黃元君事情做得太絕,要怨就怨你自己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要怨就怨你自尋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