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果低眉垂目掩飾真正的心情,沒有接那杯水。
我又往前推了推,道:“天氣冷,喝點水,暖暖身子吧,方丈,年紀大了,身子經不得熬,不要硬撐。”
澄果道:“大師這水,貧僧享用不起。”
我站起來,按著桌子,向前俯身,緊盯著老和尚,道:“大師,你在怕什麼?不如說出來聽聽?”
澄果道:“貧僧昨晚做了個離奇的噩夢,到現在一回想起來,還是心驚膽戰。”
我說:“大師該不會是作著夢去我那裡的吧。”
澄果道:“自然不是。”
我冷笑了一聲,慢慢地道:“那人說他是峨嵋峰來的,不是峨嵋來的。現在京城裡的和尚沒有一萬也得有三千,可自稱峨嵋峰來的以前就一個,天天大院裡走動的圓道和尚……真要出事,那就是大事,你們還年輕,可不能捲進來,至於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誰都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是老和尚那天離開耳房時對自家廟裡和尚說的話,一字不差。
澄果悚然驚懼,失聲道:“你怎麼知道?你,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緊盯著他,沒有回答,又接著說:“地藏經,不看經書背誦,一字不差,音調準,節奏好,這是個真和尚……”
然後換成赫景的聲音,道:“既然這樣,我便向厙先生報告……把秀明引薦進去……做替死鬼……”
澄果臉色大變,驚道:“你,你,你怎麼……”
我輕蔑地看著他,道:“云何名為菩薩摩訶薩修行靜慮波羅蜜多起天耳通?所謂以天耳力,勝於一切天龍八部、聲聞、獨覺,菩薩摩訶薩所得天耳最上最勝最妙最尊、最極明淨有大勢力。何以故?由此功德迴向無上正等菩提。菩薩摩訶薩以此天耳,能聞十方無量世界諸佛如來、獨覺、聲聞、天龍八部、人與非人乃至地獄、餓鬼、畜生、情非情等所有音聲。”
澄果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道:“你煉成了天耳通?”
我說:“澄果,你這一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裡了,也不看看我是誰,有什麼本事,就敢在背後跟人算計我,還想去暗算我,今天留不得你了,你自己了斷吧,我給你個全屍。”
澄果顫聲道:“我哪敢算計大師,都是赫景在算計你,他這人手段狠辣,我年老無力,又沒學過什麼鬥勝的本事,也不敢反對他,只能隨口應和,實在是從來不想過要害你。”
我說:“你說我既有天耳通,那有沒有可能也會他心通?比如說,你昨天晚上做的噩夢,要不要我給你講一遍,幫你加深一下印象?澄果,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要不是看在你也一門心思想對付高天觀和黃元君,以我的脾氣,你現在早就碎屍萬段,死無全屍了!”
澄果滿頭大汗,坐都要坐不住了,道:“大師,我……”
我一擺手,打斷他道:“我不想聽你的辨解,直接說點實在的,要是能讓我滿意,我給你個活命的機會。要是不能,那就只能送你先一步上路,不過你也不用難過,等過後我就會送惠念恩,黃元君和小陸元君上路了。”
說完,我把骷髏木魚和金剛撅拿出來,往桌上一擺,篤篤篤地一下是一下地敲著。
每敲一下,澄果就不由得哆嗦一下。
只敲了三下,他就受不住了,也不敢坐著了,爬起來,伏到床上,道:“大師,赫景攀上了公家大人物的關係,想借著擊敗惠念恩來討好那家大人物,只是他這人幹大事向來惜身,事到臨頭,便總想著找個背黑鍋的替罪羊。原本這事是我來做的,他許諾我,只要我把所有事情都背下來,以後他就投錢擴大龍泉寺,幫忙把龍泉寺經營成全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寺……”
我低喝一聲,道:“抬起頭,看著我!”
澄果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看著我。
我衝他吹了口氣,道:“澄果,赫景想要怎麼做?”
澄果昨晚燻了一宿的香,受噩夢驚嚇,神思不屬,再被我用迷藥一衝,登時就被控了神念,呆呆地回道:“赫景已經聯絡了其他三個京城神仙,都是常出入大院高門上的,準備聯合起來,在初五召開的論法大會上,當眾揭穿惠念恩顯聖揚名的那些錄相帶,讓所有人都知道惠念恩只不過是個江湖術士,藉此打擊高天觀黃元君的名聲。阻斷黃元君重回京城的路子。他和其他三位神仙表面上拒絕論法大會發出的邀請,實際上卻是在等公家三請四讓,把禮數做足再接受,他又暗地裡四處聯絡,不僅聯絡了很多氣功大師,還拉攏了至少七家本地的正道大脈背書,準備一起發難,務求一擊就把惠念恩打到永遠無法翻身,再也別想進京城來傳法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