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著交代了幾句"忙可以,但凡事都要以身體為重"後,蟬衣便出去叫傅九送早飯了。
在傅九將早飯送過來的空當,陳韶繼續問全書玉道:“你屋裡那幾個姑娘怎麼說,可願意去藥鋪幫忙?”
“也正想跟公子說這件事,”全書玉放下手裡的賬冊,微微蹙眉道,“她們都不想去藥鋪,主要原因是藥鋪裡人多又雜,她們一時之間還很難適應。也問了她們想去什麼樣的地方,她們雖然支吾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聽話裡的意思,大概是想去繡坊一類的地方。”
她們被羅健、羅忠關在暗室,整日受著淩辱,受激不敢麵對複雜的人來人往,不難理解。陳韶細細琢磨片刻,接著問道:“她們叫什麼名字,是怎麼被關進的羅健、羅忠家裡,你問過沒有?”
全書玉看向她手裡的花名冊,“王素、宋令儀、鄭華、許成美,年紀都不大,最大的許成美也僅有十七歲,最小的宋令儀隻有十三歲。四人都是年初那兩三個月,家中兄弟為進書院,將她們或賣或送給黎弘後,轉到盧元飛手中,再被羅健、羅忠挑中帶回的家中。”
陳韶在花名冊上翻到年初那幾個月,將幾人的名字一一找出來後,又由著她們名字後麵的備注找到出賣她們的兄弟名字,進而又核對了一下被拘捕回來的學子名單,看到幾人兄弟都在名單內,又問道:“她們知不知道出賣她們的兄弟已經被關押的消息?”
全書玉答道:“蟬衣有跟她們說過。”
陳韶隨口問:“她們都是什麼反應?”
全書玉遲疑片刻,眉峰更是忍不住擰成了一團,“宋令儀和鄭華尚好,兩人對兄弟出賣她們的事一直懷恨在心。王素與許成美,尤其是許成美,會時常向我打聽她哥哥的近況。得知公子讓他們去拚屍骨,兩人似乎都有些不忍。”
蟬衣冷笑道:“她們兄弟出賣她們的時候,可沒有不忍!”
全書玉歎氣道:“許成美說,她哥哥也是迫於無奈。王素雖然沒有說得這樣直白,但意思也差不多。”
蟬衣氣笑了:“迫於無奈是吧,我現在就去告訴她們,不管她們的兄弟有多迫於無奈,做出這樣的事,等待他們的也隻有死刑!”
“站住!”陳韶叫住她,接著問全書玉,“她們都會刺繡嗎?”
說到這個,全書玉忍不住笑了:“倒是都會,宋令儀刺繡的水平還不低,但最出彩的還是鄭華。”
說著,將發髻上簪著的海棠花細釵取下來後,遞她道:“這支海棠就是出自鄭華的巧手。”
陳韶拿過細釵,才愕然發現竟是絹花海棠。瞧著嬌嫩柔美的花瓣,陳韶忍不住用指尖觸了觸後,才歎為觀止道:“這手藝真是巧奪天工。”
蟬衣將自個的茉莉花釵也取下來道:“我這支也是她做的。她前兩日送我時,我也以為是真的,沒承想竟是她用絹紗做出來的,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
陳韶將她的茉莉花釵也拿過來,認真觀察片刻道:“不僅手巧,心思也巧。”
“公子前兩日忙,我便沒說。現下既說到了這兒,公子可還記得周公村的程二丫?”蟬衣喜笑道,“早前公子承諾程二丫,要為她請一個絹花的師父,我看也不用另外再請了,就讓鄭華教她如何?”
“她應該教不了。”全書玉搖頭道,“四人中,就她最不願意去藥鋪,也最不願意見外人。你看其餘三個,院子有點動靜的時候,再害怕也會躲在窗口往外望一望,她就從來不湊這個熱鬨。讓她出太守府去教人做絹花,隻怕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
“這倒也是。”蟬衣點一點頭,“她每日連話也說不了幾句,要麼獨自坐著發呆,要麼就做絹花,要麼就是跟著請來的那幾個婆子擦擦掃掃,讓她教程二丫,倒確實有些為難。”
聽著她們的形容,陳韶微不可察地擰一擰眉,“她每日吃飯如何?”
全書玉哀歎道:“飯也吃得不多,也開解過她幾回,但都沒什麼用。”
陳韶看向蟬衣。
蟬衣道:“鬱結在心,開過藥,她也吃了,但一樣沒用。”
這是心死的表現,而且情況還很嚴重。陳韶不敢耽誤,吩咐全書玉道:“你回去看看她是否起來了?要起來了,就將她帶過來,我來跟她談一談。”
又吩咐蟬衣:“你去將太子妃送我的點心挑些過來,再另沏一壺新茶。”
蟬衣很快將點心和新茶端過來擺好。
陳韶合起手中的花名冊,示意她:“等她過來,你和全書玉就在外麵等著。”
蟬衣稱好。
鄭華十六歲,中等個頭,模樣娟秀,隻是神色麻木,眼睛更是死灰一片。跟在全書玉身後,像是行屍走肉。進到書房,也不好奇地東張西望,木然地跪到地上,低垂著頭,安靜等候著發落。
在蟬衣拉著全書玉出去後,陳韶溫和道:“起來吧。”
鄭華聽話地站起來,但還是低垂著頭。
陳韶看她像是沒有意識的木偶,便又道:“坐下吧。”
鄭華乖乖上前來,坐到了全書玉看賬冊的凳子上。
陳韶繼續道:“嘗一嘗點心。”
鄭華拿起一塊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明知道她吃不出什麼味,陳韶還是問道:“怎麼樣?”
鄭華咽下嘴裡的點心,點頭道:“很好吃。”
陳韶笑道:“這是京城最好的點心鋪子百味齋裡的雲片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