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用一個文雅些的詞語來描述巫師與魚人之間的關係,那麼用‘相輕’就再合適不過了。
用直白一些的語言來說,就是‘相互鄙視’。
對於巫師而言,魚人族隻不過是漫長魔法曆史中一個不起眼的片段。它們形態醜陋、性格暴躁、文明程度低下,除了有幾分蠻力,對於魔法技藝的掌握程度幾乎為零。以至於部分激進的巫師曾經揚言,倘若不是《巫師法典》對這些異種生命劃分了保留地,也許今天的年輕巫師隻能在裝滿福爾馬林的高大玻璃瓶子裡參觀這個無能的種族了。
對於魚人而言,巫師隻不過是眾多陸地生命的一份子。在它們眼中,陸上的萬物都是泥捏的濁物,唯有魚人才是水做的骨肉。水中的智慧天然高貴,所以它們見了濁物總有種發自肺腑的優越感。
鄭清一直無法理解為何渾身惡臭的魚人會認為它們是水做的骨肉。
但這並不妨礙他判斷出林間空地上的氣氛。
身材最高大的魚人昂著腦袋,抱著胳膊,緩緩鼓動著肱二頭肌,似乎想用鄙視的眼神嘲諷麵前幾個矮小巫師。
隻不過圓滾滾的魚眼很難通過調節眼皮高低來表達出豐富內涵,它高昂的腦袋反而讓它的眼神顯得更呆滯了一些。
而對麵的胖巫師似乎完全無視了它的諸多舉動。
“交易。”
麵對這些渾身惡臭的魚人,胖巫師很顯然喪失了說話的興趣,隻是用低沉的語調吐出了這兩個字。
魚人頭領無趣的撇撇嘴,背部的魚鰭左右擺動了一下。
身後,兩頭魚人邁著沉重的步伐,抓著四個包裹丟在黑袍巫師們麵前。
“嘩!”
包裹砸在草坪上,轟然散開。
鄭清瞪大眼睛。
濕漉漉的書包、被扯爛的筆記、裝在玻璃瓶中的藥草、帶著淤泥的坩堝、乃至於斷柄的木梳、缺口的研缽、禿頭的毛筆等等,幾乎所有學生們落進臨鐘湖的物件這裡都能看的到。
這些雜物隨著散開的包袱皮灑落一地,七零八落的滾開,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衰頹的氣息。
“混蛋!”一名黑袍巫師顯然不忿魚人們傲慢的態度,低吼一聲,翻開懷中的法書,書頁嘩嘩作響,一道乳白色的光暈從法書間升騰而起。
魚人們的背鰭幾乎同一時間張開,它們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領頭的高大魚人沉默的看向站在三人中間的胖巫師,背部的魚鰭微微翕動,折射出令人不安的月色。
“回來。”胖巫師低頭打量著那些雜物,沉聲喝道。
翻開法書的巫師沒有遲疑,立刻退回原本的位置。
“不要抱怨我的同伴脾氣不好。”胖巫師用一種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我們合作的時間比較長,我也會不高興的……這些破爛……你們是在打發要飯的嗎?”
說話間,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魚人。
因為仰頭的原因,他的帽兜有些下滑,借著月光,鄭清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個寬厚的下巴。
胖巫師的這番指責令魚人們有些不安。
領頭的魚人擺了擺背鰭,製止了族人們的騷亂。
“……嘶…現在的新生都很小心…嘶……我的一位勇士在‘撿東西’的時候…險些被人用‘北風其涼’砸到……嘶……”與之前那頭探查的魚人相比,這位頭領的表達能力顯然更熟練一些“…那些新生…嘶…甚至敢跟魚人…嘶…比試力氣……嘶……”
看得出,這件事給魚人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它在描述這件事的時候抽氣聲都頻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