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外,腳步聲緩緩靠近,在曲樂聲中,隨著房門打開,一個略帶微胖的男子,跟著一個藝女來到雅間內。
隨著藝女離開,房門關上。
微胖男子不過走了幾步,沒多久,便來到雅間布簾拐角,一眼便看到跪坐在木桌後的白衍,這時候曲聲停下,彈奏女樂的藝女,也按照白衍此前的交代,起身離去。
見到女樂離去,目光看向白衍。
以往在外都受人尊敬的微胖男子,連忙熱切的上前,走路姿勢,也本能的彎腰一些。
“芮為,恭賀將軍!”
微胖男子便是此前與白衍有過交集的芮為,白衍回鹹陽,也去拜訪過,而對比當初,芮為一臉紅潤,顯然日子不錯。
眼下,芮為見到白衍,那叫一個親切。
他鄉遇故知,這種感覺唯有在外之人,方能體會有多開心。
“當是白衍恭賀芮大人才是!”
白衍見到芮為到來,起身笑著打禮道。
此前芮為是侍郎,而侍郎便是秦國待選官員,隨著魏國滅國,一直在王宮學習多年的芮為,便是奉命離開鹹陽,被派遣到魏國為官。
而為何是大梁,這其中除去芮為自身才能,更多的,就要看出身的氏族以及人脈,對比其他中朗、議朗、侍郎如何。
“芮為不過是托白衍將軍,滅魏之福,有幸來此,成為小小的主吏掾,慚愧!”
芮為聽到白衍的恭賀,搖頭謙虛道。
但說這句話時,芮為的眼神,卻是格外自豪。
倒也不怪芮為如此,與白衍這般戰功赫赫,甚至承蒙尋得九州鼎的人,芮為是比不了,但對比其他人,乃至昔日那些朗士,可是綽綽有餘,要知道這裡乃是大梁,繁榮富庶之地,在這裡成為主吏掾,掌群吏進退,這份權力絕對不比其他地方的縣丞低,甚至對比一些小縣,連縣令都不一定能比得上芮為。
老話有言,鳳凰之羽,權貴藏之,商人購置,百姓求之!雄雞之顱,焉有人藏?
“請!”
白衍沒有繼續客套下去,而是請芮為入座。
芮為拱手感激,隨後緩緩去到木桌後麵,跪坐下來。
都是熟人,故而自然也都沒有什麼尷尬之說,上來便是一邊閒聊,一邊互相敬酒。
白衍聽著芮為說著昔日二人在鹹陽一彆後,芮為後麵經曆的事情,碰到的趣事,還有朗士圈裡那些笑談,一些趣事。
聽著聽著,聽到一些朗士家中醜事之時,白衍不由得也笑起來。
看熱鬨,誰不喜歡。
而期間,白衍也與芮為說著領兵在外的苦惱、勞累、無奈,很多時候想洗個熱水澡,洗個頭發,都忍不住想到其他士族,都是有著嬌妻美妾伺候著,最不濟也有一個個妙齡侍女打理,而他一個將軍,卻是洗著冷水澡,頭發,也還是像士伍時,一個人隨意綁著一樣。
連親信都說,有時候在城內看到那些紈絝子弟,一個個整整齊齊,怎麼白衍大多數都和他們一樣,一點沒有享受愜意的模樣。
雅間內。
芮為聽著白衍的話,看著白衍那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芮為一想到畫麵,便實在控製不住,笑得臉龐都紅起來。
笑歸笑,芮為卻與那些將士一樣,都知道王上曾賞賜過白衍美人,隻是白衍領兵在外,不帶在身邊而已。
酒過三巡。
閒談過後,喝得舒服,話也聊開。
“對了,將軍,今日為何突然來大梁,是因何事?”
芮為望了望四周,看向白衍,開口詢問道。
從大梁城內沒有一點白衍到來的消息,以及白衍讓他獨自前來,並且雅間內這裡四下無人,芮為又不傻,哪裡還不知道,定是有什麼事,白衍要與他說。
對於白衍,芮為可以說毫無戒心。
沒辦法,彆看芮為是士族子弟,但對比白氏,以及白衍的人脈,那根本不夠看,不提一個個老將軍,朝中將軍,就是如今世人猜測,作為丞相候選之一的郡守馮去疾,都與白衍關係十分密切。
這如何對比,更彆說白衍自身,都深得嬴政信任,領兵在外。
白衍要對付芮為,芮為自己都想了想,或許白衍都不需要如何動手,就會有無數勢力爭先恐後的拿著他頭顱,換取白衍的好感。
甚至,白衍當初可是拿他送的五把劍,殺了五個人,最後把劍還給了他。
這件事情芮為誰都不敢說,隻能藏在心裡,一直提心吊膽許久。
好在因禍得福,白衍也因為這件事情,與他的關係愈發親近,這倒是讓芮為放下心之時,也愈發堅信,與白衍交好。
唯一可惜的是,白衍常年領兵在外,偶回鹹陽,又有諸多要事在身,根本沒時間,這也讓外界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他與白衍相識,甚至關係十分要好。
“楚國攻打焦城,妄圖奪下魏地、曲阜,白衍心有不安!”
白衍看著芮為,並沒有隱瞞來意。
既然決定見芮為,白衍自然有打算,芮為官不大,但是身為主吏掾,彆說很多想要為官吏的百姓、普通士族子弟,就是很多官吏,都會本額能的巴結芮為,這些都是能為芮為所用,不管是收集消息,亦或者做一些小事。
在大梁,芮為的能力甚至比白衍這個將軍,還要方便。
“焦縣!”
芮為聽到白衍的話,眉頭微皺,麵露思索,隨即看向白衍。
“將軍是擔心大梁城內,有魏國舊族謀叛亂?將軍放心,此事芮為定會暗中調查,將軍若有吩咐,芮為定聽將軍調遣!”
芮為拱手說道,表明心意。
不提與白衍的關係,就是作為秦國派遣到大梁任命的官員,芮為自己都清楚,若是魏地叛亂,那些叛賊絕對不會放過他。
故而眼下芮為原本喝酒已經放鬆愜意的神情,都一消而散,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有一事,白衍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衍搖搖頭,看著麵前的木桌,伸手拿著酒壺,慢慢倒在酒爵中。
芮為聽到白衍的話,看著白衍麵色為難的模樣,想到方才自己提及大梁城內的士族,而白衍沒有接話。
以為白衍是懷疑自己。
芮為頓時深吸一口氣,麵色滿是嚴峻、誠懇的看向白衍,抬起雙手,做打禮狀。
“昔日之過,將軍不怪,為,愧於心,自此之後,便立誓唯將軍是從,將軍若是不信,為願在此,以上天為證,為絕不背棄將軍,若有違誓言,為,不得好死,當是絕後!”
芮為拱手說話間,抬起一隻手,指著上天發誓。
在這個世道,像芮為這般立誓,顯然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也是很多士人麵對得不到信任時,無奈之下,最後的底線。
對於士人而言,若非已經決意,否則絕對不會拿這樣的誓言,來立誓。
這也是為何方才還有說有笑的芮為,這時候眼神已經有些赤目發紅,呼吸都急促許多。
士可殺,不可辱。
“芮兄言過,白衍絕無此意,還請芮兄,容白衍解釋一二。”
白衍頓時也麵色凝重起來,急忙放下酒壺,抬起手,對著芮為打禮。
芮為沉默不言,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白衍,不過白衍的稱呼,到讓芮為鬆口氣,眼神沒有方才那般赤目。
自從當初發生誤會之後,芮為便已經決意,與白衍交好,方才白衍的懷疑,對於芮為而言,絕不僅僅是因為不被信任那般簡單。
“將軍請說!”
芮為看向白衍,此時的語氣,也緩和下來。
“芮兄有此之言,於衍,何有將軍之說!”
白衍對著芮為說道。
看著芮為平複情緒後,一臉欣喜的模樣,白衍想了想,也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有人後,也沒有任何動靜後,方才回頭看向芮為。
芮為也是第一次見到,白衍如此凝重的模樣,不由得好奇起來,凝神屏氣的聽著白衍接下來會說的事情。
“芮兄可聽說張氏伯侄,在曲阜被殺一事?”
白衍看向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