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天色很快黑了下去。
趙福生再度強行拉開一扇緊抵的房門,在屋中人驚怒交加的怨毒注視下,她掃視了屋中的情景,接著耳畔就聽到了那熟悉的敲鑼聲響起。
‘鐺——’
‘鐺——’
‘鐺——''''
“來吃飯了。”鑼聲打碎了鬼域的寧靜,劉義真的喊話同時響起:
“來吃飯了。”
趙福生一時之間分不清這話是喊給幸存者聽,還是喊給鬼聽。
布施時間一到,意味著厲鬼獵食的時機將至。
屋中原本瑟瑟發抖的幸存者一聽這話,先是一怔,接著眼中流露出絕望之色,身體抖個不停。
半晌之後,他又猛的彈身跳起,似是深恐落於人後般,衝出了屋子。
趙福生也失望的歎息著走上街道。
她今日除了摸清此地道路規則之外一無所獲,隻有等待晚間厲鬼出行時再找機會。
白天時空無一人的街道此時陸陸續續開始出現人影,隱匿了一天一夜的人們在這個時機如同放風一般衝出屋子,勉強喘息一口氣,並填飽肚子,借著一碗稀粥續命。
這些人還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厲鬼的‘名單’,遲早會遭厲鬼索命,他們還貪圖著生機,興許幻想著終有一天朝廷的鎮魔司會解救此地。
趙福生想到這裡,不由皺了皺眉。
夫子廟前,此時已經稀稀落落的站了不少人,遠處的巷道之中,仍有許多人迅速的趕來。
廟前的石桌上再度擺好了一個大鼎,鼎內盛滿了清粥,手持大勺的劉義真站在鼎前,那本一名冊正安靜的放置在他的右手邊。
“來吃飯了。”
劉義真又喊了一聲。
眾人聽到‘開飯’聲跑得倒是快,但真到了近前這後,大家卻都知道誰在最前頭,誰有可能就是吃的最後一碗斷頭飯。
因此昨晚布施前開局的一幕再度發生,沒有人願意做那第一個接受布施的人。
“唉——”
劉義真的臉上顯出無奈又糾結的神情,他歎息了一聲,又要放下勺子,準備去取那名冊。
就在這時,趙福生越眾而出:
“先給我打飯吧。”
她是鎮魔司的令司,來此本來就是為了解決鬼禍,逃避終究解決不了問題。
更何況厲鬼的殺人法則她已經基本弄清楚了,再是逃避耽擱下去隻是徒增傷亡而已。
她已經上了一名冊,遲早逃脫不了厲鬼索命,又何必在此地多耗時間,看著更多的無辜者去死?
趙福生的出現令得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不少人臉上露出狂喜、慶幸之色。
劉義真愣了一愣,提勺的手有些遲疑:
“你——”
他已經知道趙福生的身份,也明白她為何而來此地。
但其中因緣他已經解釋給趙福生聽,若她聰明,便知道苟藏此處,靜待生機才對。
此時出頭,是自恃有鬼馭使,便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心存無用的仁慈,妄圖解救生靈呢?
“你也知道,這鬼——”他皺著眉勸說,但話音未落,就被趙福生打斷了:
“沒事。”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
趙福生不是一個猶豫不定的人,一旦有了決定,她一掃之前的躊躇之色。
見劉義真遲疑著沒有動,她神色平靜的從一旁取了個碗出來,遞到了他手上:
“打飯吧,我是鎮魔司的人,來此就是為了解決鬼禍的。”
當然,她的目的也不全然是為公正大義而犧牲自身。
封神榜曾提示過她:匡扶正義,重建地獄。
無論是重建地獄,還是重啟封神榜,都需要功德值。
而這功德值是怎麼來的?自然是依靠完成辦案獲取。
在鎮魔司時,她解決了趙氏夫婦厲鬼複蘇,最終才賺取了1點功德值,趙福生事後曾猜測,這功德值的數額不知是不是固定的。
如果是固定的,那麼鬼案危險且恐怖,付出與收獲明顯不符。
且封神榜的第一個神位開啟需要足足100功德,她要是想開啟神位,足足需要辦100個案子——中間還有可能因為使用厲鬼的力量而受到鬼的影響,需要消耗一定功德值壓製厲鬼。
這樣一來,趙福生就推測每次辦完鬼案後所獲得的功德值並非固定。
但若不是固定值獎勵,那麼這功德值的多少,是不是與鬼禍的大小、拯救的人命多寡相掛勾呢?
這就如同前世時的打工業績——
不過一切都是她的猜測,最終結果還需要她親自去驗證,眼下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她心中的小算盤劉義真自然是不知道,但聽到她說這話時,那青年眼神略有些怪異。
半晌之後,他深深的看了趙福生一眼,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並沒有出聲。
趙福生對他心中的想法並不感興趣,見他將勺子伸入鍋中,不由叮囑他:
“撈乾的。我餓了,多打一碗給我。”
說完,又轉頭看四周的人:
“我第一個吃,多吃一點,這很公平吧?”
周圍沒有人敢出聲。
“……”
劉義真嘴角抽了抽,默默打了飯遞給她,她連喝兩碗,終於安撫住了饑腸轆轆的肚子。
在喝粥之時,她突然想到了進入要飯胡同之前,那個擺攤賣湯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的湯水聞著也很香,若是她能解決這樁鬼禍,出去之後她定然是要吃個飽的——老婦人說要請她吃一頓。
她三兩下喝完碗裡的清粥,將碗一擱,在劉義真複雜而又擔憂的神情中轉身離去。
憑借白天時閒逛摸找路徑,趙福生幾乎將要飯胡同的屋舍記了個大概。
這些房子之中,有一部分經過了人為的整改——不是每一個人在麵臨厲鬼的襲擊時都是坐以待斃的,也有人試圖想辦法反擊。
在她尋查的少量房屋中,有些屋子挖了地坑,製作了陷阱。
可惜厲鬼凶橫異常,這些陷阱並沒有將鬼困住,反倒被鬼盯中的人最終仍難逃一死。
雖說前輩們以血的代價驗證了陷阱抓不了鬼,但他們留下的屋舍仍成為了搶手之地。
趙福生在白天溜達時,就發現這些屋子無論有沒有死過人,都會有人躲在裡麵。
此時率先喝粥的優勢很快就體現了出來。
趙福生腦海裡浮現出數間房屋的方位,徑直行去,很快選中了一間隱藏起來。
她選的屋子在進門口處被人挖了個約兩尺深的坑,裡麵插了數根被削尖的竹刺。
陷阱下積蓄了一層黑褐色的厚厚血痂,散發著難聞的異味。
趙福生推門的時候小心繞開這深坑,跳進了屋裡。
雖說經曆過昨夜的驚魂,她知道厲鬼的身體介於有形與無形之間,但她仍是不能免俗的尋了根木棒將房門緊抵,縮回角落之後,才準備開始清點自己的東西。
哪怕是已經做好了今夜要麵對厲鬼的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的時候,趙福生仍是有些忐忑。
她才重生,隨身的物品並不多。
一卷人皮紙、一盒燈油,還有一盞半成品的鬼燈籠,這是從紙人張處取來的保命物品。
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魂命冊。
如範必死所說,自己身處魂命冊,從某一方麵來說,已經相當於將自己‘賣’給了賈宜所控的鬼,成為了他的鬼倀分身之一。
“希望你一定要守護好自己的利益,不要輕易放棄。”
趙福生捧著這魂命冊,自言自語。
此時魂命冊上的鬼語咒爬了她滿手,她不止不驚,反倒有些歡喜。
如果到時索命的厲鬼到來時,魂命冊也能這樣超常發揮就再好不過,兩鬼相爭,她才能順利保命。
但她不能隻依靠這兩樣東西,她其實最依賴的,還是自己馭使的厲鬼。
根據封神榜提示,她馭使的鬼物已經達到了煞級,照理來說與這要飯胡同的鬼平級——如果這厲鬼沒有因為過多殺人而晉階的話,兩者相爭,她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打定主意之後,趙福生深呼吸著,強迫自己冷靜。
外間吃完了粥水的人迅速各自歸位,找了房間隱藏,夜色一點一點降臨。
中間趙福生的房門外響起了推門聲。
經曆過昨夜厲鬼敲門殺人事件後,趙福生一聽這敲門聲響,頭皮發麻,破防大喊:
“滾!”
外間的人聽到她的聲音,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她,沒有再糾纏,迅速離去。
等平靜之後,趙福生捂著‘呯呯’亂跳的胸口,想起昨日自己進入要飯胡同時敲門的情景,難怪當時屋裡的人死活不開門——後麵有人無法忍耐讓屋的舉止,恐怕是精神瀕臨崩潰,從這一點看,昨日的幸存者沒有罵街是很有素質的行為。
在驚魂未定中,時間飛快的流逝。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一切歸於死寂。
在極度的靜謐中,昨夜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再度來臨。
詭異且可怕的氛圍透過黑霧,無聲的在空氣中傳遞,‘嗒、嗒’的沉重腳步聲又一次響起。
四黑的霧氣逐漸變黑。
厲鬼又來了。
‘呯呯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