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端木慈一個人在山巔石床上安靜盤坐著,全無聲息。
緊閉雙眸的臉容不喜不悲,那披肩的一頭烏發已經挽起,一直木簪橫貫,髻了個蓮花髻。
光潔眉心處那點紅紅的朱砂十分矚目,充滿清冷聖潔。
她是那麼靜,&nbp;&nbp;靜的好像是一尊雕刻在山巔的仙子玉像。
夜深霜重,麻布道袍上悄無聲息的凝結起一點一點的夜霜,慢慢的她那烏發之上也淒白點點,像在月色彌輝下的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淅瀝寒風起,結為萬點霜。
驟地,玉像麵容微動,&nbp;&nbp;秀美黛眉微驟,緊接著檀唇張開,嘔了一聲。
端木慈似乎很難受的連嘔幾聲之後才稍微好受一點,&nbp;&nbp;嘴角卻微翹露出美麗動人的微笑。
這個微笑讓這張清冷無相的俏臉瞬間充滿著溫柔氣息和人間歡喜情味。
端木慈輕輕的撫摸自己的小腹,溫柔嗔道:“你呀……跟你……”
端木慈聲音一頓,久久無聲,驟地檀唇細聲輕吐:“一樣調皮。”
她似乎感到有點寒冷,坐著雙腿曲起,雙臂抱膝,腰微微彎著,嬌俏的下巴抵在膝蓋上,像個孤獨柔弱的小女子身子蜷縮成一團。
自那日生死一戰之後,謝傅沒有再出現過,一天兩天三天。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他似乎消失在這幻境中,端木慈沒有再見到過他的身影,也感受到不到他那熟悉的溫暖氣息。
端木慈望著前方漆黑的夜,&nbp;&nbp;目光徘徊著,心中孤獨寂寞,&nbp;&nbp;忍不住想起兩人相處的甜蜜時光。
他的溫柔他的溫暖現在隻能存在夢境中。
她好想他呀,即使再度過千百個這樣的夜晚,她也依然不會忘了思念。
端木慈情不自禁的輕啟朱唇哼唱起謝傅教她唱的那些小謠: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清脆悅耳的歌聲在夜色下悠揚的響起,無儘的相思唯有用心歌來表達。
我曾問過你,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開,怎麼辦?
你說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隔我們,就算生死。
就算一起死去,也是與君世世為夫婦,又結來生未了因。
說完,你便教我唱了這首小謠。
便是現在如此嗎?
我們這一世夫妻緣分已儘嗎?隻有來生再續夫妻之緣,來生我遇不到你怎麼辦?
清朗的歌聲從遙遠處飄來: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但求魂夢與卿同,與卿有約,生死不改,輪回不改。
隻是今生,漫漫長夜就算想你,也不再愛你。
端木慈嬌軀疾顫,他來了……他來了……
她慌了,聽見他的聲音,她的心已經肝腸寸斷,她根本無法保持冷漠無情。
她隻想撲到他的懷中去,放聲大哭,哭的死去活來。
不!你不要過來!我不想再殺你一回!
儘管她的心裡已經哭得稀裡糊塗,麵容卻平靜如水。
他沒有靠近,黑夜天地那麼的靜悄悄,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那聲音隻不過是恍惚中的心音在作祟。
遙遙的無聲,夜漸深,枝條上的夜露慢慢凝固成霜花,隨著夜風輕拂,不時安然飄落在地。
漫漫的長夜就這樣無聲的過去……
端木慈安然盤坐石床上,頭發和道袍積著一層白白的霜花,似千年如一日。
清晨的曙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融化了沾在她臉容的白色霜花,卻更涼了。
一聲佛號響起。
端木慈睜眸,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多了幾個人,站在前麵的三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三名老和尚身後還站著數名穿著文廷服侍的文道中人。
這三名老和尚是釋門神僧,天寧寺天淨大師,寒山寺正見大師,彤雲寺靜一大師。
這三人都是釋門高僧,文道武道修為深不可測,能讓這三人齊聚一起,當然是為了對付可怕的人物端木慈。
朱衣玄者林初溪,紫衣玄者沈約、何楚也到了,還有其它紅衣玄者。
文廷拿的出手的文道高手也都到了,可見對端木慈的重視程度。
雖然他們在外麵隻是等待了三個月,但是對於幻境來說,卻是度過了四年多的時間。
在進入幻境之前,他們曾幻想著端木慈已經被格殺,一眾師兄弟在等待他們打開幻境通道。
但是在看到端木慈安然無恙的樣子,他們的幻想立即破滅,沒有人能與她在此地共活四年多。
隻怕這裡隻剩下她一個人,其他人都被他殺死了,他們曾寄予厚望,擁有文聖之姿的謝傅,隻怕也死在她的手中。
端木慈目光平靜掃過眼前眾人,淡淡道:“你們來的太晚了!讓我等的太久了。”
不知道為何她的聲音透著幾分怒氣,她怨這些人來的太晚了,他們來的早,她就不會愛上傅,傅也不會這麼痛苦。
她將這筆賬全部算在這群遲來的敵人身上。
“端木慈!文廷一眾師兄弟死在你的手上,今日血債血償!”
端木慈淡道:“鑒真那老賊道騙了我,我已經跟他說過,他若敢失諾,我就血洗靈山。”說著伸出纖指指向眾人:“你們都得死。”
何楚怒道:“放肆,你竟敢侮辱文聖老人家。”
端木慈淡道:“一個不能信守承諾的人,又談的上什麼尊敬。”
這話說的知道內情的文廷眾人一陣臉紅,端木慈的要求,文聖老人家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不能這麼做,
靈山文廷與昆侖秘境在數百年前便有了約定,豈可輕易撕毀,先人既有此約必定茲事重大。
若是破了此約,定會惹來世間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