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便是紀府。
綠珠聽到男子的悶哼聲,知道他八成是讓那隻畜生給咬了。
他沒有停留,輕車熟路地在各個屋簷之上穿梭。
闔府亮著燈,綠珠看得清清楚楚,男子一身黑色勁裝,手腕手肘膝蓋等關節處佩著護甲。
再向下看,便是紀府的各個宅院。他帶著自己在牆頭屋頭靜悄悄地奔走,綠珠恐高,心都提了起來。
可他走過的一路都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定睛一看,他一邊小腿上的布料已是破破爛爛的了,料想是那畜生一口咬到了他的腿。
綠珠再不敢看,若不是他,被咬的便是自己。
她連一聲“謝謝”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他便俯身衝進一處院落之內。
院落上空罩著一層帷幔,綠珠跌落其中,稍後卻又被他接住,最終穩穩地落了地。
綠珠正準備道謝,猛然發現他們已經來到景王所在的閣樓前。而守衛們見了他們,就像沒有看到似的,這不禁讓綠珠感到奇怪。
房門從裡麵被打開,一個金簪碧裳的侍女走了出來,見著黑衣男子小腿上的傷後驚訝地捂住了嘴巴,想要將他扶進去。
男子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隨後便淡定地走了進去。
那侍女看了綠珠一眼。
不知為何,綠珠總覺得她有些排斥自己。
“你,也進來。”侍女甩下這句話後也進了門,隻留給綠珠一截門縫。
綠珠猶猶豫豫,可想起若非是那男子,自己早就成了畜生們的腹中之
餐,想著不是來送命的,便擠著門縫捱了進去。
一進門她便看到黑衣男子半跪在地,重重帷簾之後,景王端坐在後,正同他說話。
“…既然沒有確鑿證據,便不宜將人帶走發落,已在此處耗時甚久,京中諸多要務還需處理。”說到這裡,景王頓了頓,聲調又冷了幾分,“宇文渡已查過,紀府…”他說著抬手指了指綠珠,“除卻這位姑娘,還有九十六口。宇文渡神誌不清,孤隻好親自動手了。”
他說到此處,有些歎息,有些委屈,在綠珠聽來卻是毛骨悚然。
正當她惶惶之際,又聽景王說:“山院人數既不明,索性一把火全部燒掉。”
綠珠聽後嚇了一跳。
她想起小芙來,不知從哪兒鼓足了一口氣,跪在那黑衣男子身邊哆哆嗦嗦地開了口:“殿下…殿下開開恩,山院尚有無辜之人在…她不是紀家人,不該擔紀家的罪…”
話說出口,在場的幾人都變了臉色。
要景王開恩?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隻要是他決定要做的事,哪怕是皇帝也要乖乖批朱。
身邊的男子轉過了頭,綠珠本就害怕,瞧清楚了他的麵容之後幾乎是跪都跪不穩了。
這個從鬣狗手裡將他救下來的男人…他缺了半張臉!
說缺不太合適,因為他右半張臉上的皮肉裡嵌著大片銀箔,從額頭到下巴,除卻右眼之外,其餘幾乎都被銀箔所覆蓋。
銀箔上印著花紋,綠珠沒細看,可
這般怪異的模樣在她看來卻不是可怕,第一反應竟是這銀箔竟使他有種瑰麗奇異之態。
綠珠不過掃了一眼,而她的注意力始終在帷後那位無形中能施以巨大壓力的人的身上。
景王慢慢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卻問:“你口中說的是何人?”
綠珠壞了景王的打算,原以為他必有一番震怒與懲戒,沒想到他隻是問了這麼句話。
綠珠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忙抬頭說:“小芙…就是那賣酒的姑娘,她如今尚在山院中,生死不明。”
景王沒有說話,隻是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綠珠大著膽子將今晚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包括小芙莫名中毒以及自己進了後山之後又被身邊的男子救回一事。
綠珠說得口乾舌燥,最後伏在地上哭求:“據說小芙姑娘家中從前有些根基,我看到了她的賣身契,知曉了她的名姓,思來想去,她極有可能是那家人。”
“哦?她叫什麼?”景王單手撐額,饒有興致地問,“‘那家’又是哪一家?”
“賣身契上寫的是‘扶光’二字。”綠珠伏地說,“蘭陵扶氏曾是蘭陵望族,數年前全族南遷。小芙曾說,她娘親體弱多病,隱在山中直至逝世,所以不曾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