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廷玉擁著她,覺得懷裡人滾燙,抽出手去探她額頭,卻被燙了回來,便知她生了病,寒邪入體,這才發高熱做噩夢說胡話。
這個時候的她才像是她,十八歲的姑娘,生在皇家,傲氣在身,難以親近。威儀有之,卻失了人情味,瞧人時要麼拿下眼瞼,要麼用鼻子眼兒或是下巴…真煩人!
這是胎裡帶來的毛病,難治。怎麼治?隻有再塞回去…那絕對不能夠。
她在他懷中,令他十分好奇,明明淋著一片雲下的雨,她卻依然是這樣香,像碾碎的梔子剛剛曬過,又熱又香。
司馬廷玉忽然覺得,倘若她此刻就死在自己懷中也好,日後自己成家掌權,娶個溫順美嬌娘,子孫繞膝時說起那風極一時的光獻郡主倒也不可惜。
可偏偏人就這樣賤,哪怕她嫌棄他一百遍,氣得他頭腦發慌,最後淺淺一行淚、輕輕一聲“廷玉”就能使人潰防。
“彆怕…彆怕…”司馬廷玉擁緊了她,哄小孩兒似的安慰她,“世上哪有鬼?瞎說,若是人死了會變成鬼,先帝早就將他處置了,哪裡還輪得到你?”
蕭扶光半眯著眼,頭往他懷裡埋了埋。燒得難受,稀裡糊塗地說:“你剛走了。”
居然還不忘這個,司馬廷玉心道這是個會記仇的,日後可不能再得罪了她,會翻舊賬。
“我是看你在晾衣,就去了旁邊觀音堂呆著。”他話音裡還帶了絲
不悅,“是你說要廢掉婚約,如此一來更要看重男女大防,不可像往日那樣了。”
“那你又回來。”蕭扶光的頭昏昏沉沉,眼淚鼻涕全蹭到他身上。
司馬廷玉歎氣,將她用衣裳包著,裹得更緊。
“我不放心你。”
靈岩寺已荒廢許久,山中多禽獸,外間又下了這樣大的雨,她再有能耐,山裡有誰識得光獻郡主?他是真的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
她似乎睜開眼睛看了他一下,司馬廷玉再低頭,懷裡的她依然雙目緊閉,隻不過比起剛剛做噩夢時要好上不少,起碼眉頭已經放鬆了。
司馬廷玉躺在柴堆,蕭扶光伏在他身上。
如此親密無間,亦默契到不再提起尷尬的關係。
她安安靜靜地靠進他懷中,雙手放置在他胸口,呼出的熱氣不斷撩撥他頸項。他伸伸手,她的臉便貼在他下巴上,炙熱而滾燙。
他想起那顆帶著馥鬱氣息丹藥,食髓知味,令人上癮。
她現下脆得像紙,待清醒時又是那位天嬌。這一日過後,二人興許便要分道揚鑣,日後連見麵也難。
暴雨傾盆,司馬廷玉思緒紛亂,心中不舍,將下巴朝她臉上蹭了蹭,以解肌膚之渴。
她被他磨蹭得受不了,睜開燒得紅紅的眼睛,有氣無力地罵:“你放肆。”
“既然郡主說我放肆,那我走便是。”他笑了笑,輕拍一下她的脊背,“阿扶要我走嗎?”
她瑟縮
了下,將頭埋進他頸窩再不說話。
司馬廷玉想笑,又怕笑得過頭惹她真生氣,隻好憋著。
“現下應是子時,出寺見山,難以尋到醫館。我若出去找人,你一人在這裡我更不放心。”他擁著她喁喁,“阿扶,你忍一忍,等天亮雨停我就帶你出去。”
她小小地嗯了一聲,臉頰在微弱夜光中泛著旖旎緋色,十有九分因病,又有一分或許是因他剛剛那番惡意的磨蹭帶出的嬌羞。
倘若於花叢中身經百戰便能知曉溫柔是女子至上殺手鐧,這般霸道又說一不二之人,你料她出手必是漫天箭雨將人逼到無路可退,何曾想過她也會軟弱,也會甩出溫柔刀這把殺手鐧?
司馬廷玉環抱著她,睜眼望向窗外。
連天暴雨之下,廢棄寺廟之內,枯柴之上,明明再落魄不過的境地,卻有美人在懷,心情卻勝晴空萬丈。
雨勢漸微,轉眼便到清晨。
司馬廷玉睡得淺,懷中人一有動靜,他便睜開了眼。
這一夜過去,她病症卻未減輕,呼吸燙得驚人,雙眼通紅。
“廷玉…”她張嘴說話,嗓子啞到幾乎發不出聲。
“我在。”司馬廷玉將她摟得更緊,“你等我,我去喊人。”
蕭扶光搖了搖頭,乾燥的嘴唇微啟,卻道:“東昌府。”
司馬廷玉一聽,眉頭又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