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講究多,在萬清福地,五日一掃塵總是有必要的。
阮偲執著拂塵,腰杆挺得筆直,站在石階上指揮著宮人清掃:“各處除塵都仔細著,彆藏汙納垢的,帶了晦氣。”
說罷一抬頭,見薑崇道垂著眼站在月台上,抿了抿嘴,止了麵上的笑意,慢慢踱步過去。
“從前我跟在皇後身邊侍奉,便聽人說光獻郡主與常人不同。先帝寵小輩兒,加上隔代親,把郡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要什麼給什麼,不要的也往兜裡頭塞。先帝爺崩了,景王殿下又續上了,隻要提起郡主來,什麼話都好說。”阮偲說著斜睨薑崇道一眼,“欽天監早傳開了,說這樣的命格,不是誰都能消受的。小閣老大名裡帶個‘班’字兒,一刀劈碎了這塊玉,可不就應驗了?說來說去,還是小閣老沒有那樣的福氣…”
司馬廷玉一死,薑崇道豈能開心得起來?靠山塌了一座事小,這麼多日以來交情不算淺,好生生的人說沒就沒,連個全屍都沒有,叫人想想便難受。
“阮公公說得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小閣老出自河內大族,生前事君恭順,死後魂歸九天,位列仙班自不用說,陛下還追了青璧君的封號。”薑崇道冷眼看著他,“不像咱們天生奴才命,折騰來去幾十年,來生多長塊肉都要謝天謝地。”
阮偲卻隻是笑。他到底上了年歲,比呂大宏沉得住氣。
然而一陣腳步聲響,身著華服的平昌公主已經帶著人來到跟前。
二人忙跪在一處迎駕。
蕭冠姿道:“孤來麵聖,你們起吧。”
二人謝後,又站起身來,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一邊。
蕭冠姿卻不急著走,嘴角翹起,笑著說:“什麼青璧君黃璧君的,一個封號罷了,既無食邑又無俸祿,還真當個寶了?孤前日養了隻小畜生,也想討個狸花君的名號,可惜父皇說貓不及狗好養熟,等它認清楚究竟哪個是它主子了再說。”
公主丟下這句話,施施然便入了神殿,留下笑意不止的阮偲和麵色青白的薑崇道。
阮偲清了清嗓子,捋了捋拂塵,“旁的不說,薑公公能有今日,全賴這名兒取得好呀。”說罷也不看他,轉過身子督促小宮人掃塵去了。
走了一個呂大宏,來了個阮偲。呂大宏好歹在明,阮偲跟他主子一個脾性,陰陽怪氣得很。薑崇道被奚落一番,越發念起司馬廷玉的好來,收拾收拾心情,找人傳信兒去了。
蕭冠姿步入神殿內,跪在當中,盯著膝下的太極陣,一句話也不說。
先沉不住氣的卻是皇帝。
他抄起手邊一卷道經,狠狠地砸在蕭冠姿麵上。
“孽障!”皇帝怒道,“堂堂公主,成個大煙客也就罷,你竟豢起了麵首?!”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父皇掖庭宮人數百,先兄太子男女不忌,偏輪到兒臣便要遵循禮法,為宇文渡守節?”蕭冠姿拂了拂被砸得紅了一片兒的臉,十二分鎮定地道,“我就隻配吃她吃剩下的?”
前頭兩句亂了皇帝修了六年的道心,最後一句卻澆滅了心頭火。
最後他息了怒意,斜在靠上看著她:“你們做得乾淨嗎?”
蕭冠姿猛然抬頭,眼神中滿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