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醫丞聽了秋娘的法子,遲疑片刻後道:“看郡主這般像是得了癔症,雖說有藥可醫,但心病還需心藥。既得偏方,不妨試試。”
秋娘等人進來時,見雲晦珠坐在床前,輕聲同蕭扶光說話。
“阿扶,我今日來時在街上瞧見幾個番邦人,他們弄了個鐵籠子,籠子裡養了條大狗,叫什麼‘麒麟獅’,可嚇人了呢!你見過沒,怕不怕?”
郡主素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狗。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卻是一動未動,一雙大眼早就沒了神,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房梁上瞧。
秋娘回頭看向小冬瓜:“拿塊帕子來,給她眼睛蒙上。”
小冬瓜不知道這是什麼緣由,卻還是找了塊巾子過來,繞著頭係了一圈兒,把眼蒙上了。
這邊眼睛一捂,巾子下便落了兩行淚。
小冬瓜無措地看著她。
秋娘拿筷子沾了酒,掰開蕭扶光下巴探了進去。
“常言道心病難醫,世間千百病,多是心病。倘若人知曉自己得了病,無論是不是有病,他最後都要患這種病。年紀大的人糊塗,常忘了自己是有病的,而越是糊塗的人,身子越好,因他們常忘了這件事兒,倒起了奇效。反倒心思重的人,病來得快,去得慢。”秋娘道,“郡主不是不能沾酒麼?給她嘗一點兒,若是呼吸不順暢,或是起疹子還好說,怕就怕她什麼事兒都沒有,那便是失了魂了——她現在隻盯著房梁看,上頭有她的魂呢。”
眾人聞言抬起頭去看,隻見藻井上繪著幾條鶴,正圍著中間的朝日轉,日旁出了朵雲,瞧著有點兒像個“玉”字。
雲晦珠再也忍不住,捂著嘴跑了出去。
秋娘等人留在屋內。擔心會出事,朱醫丞帶了幾位同僚,一起在外守著。
沒想到一小杯酒灌了下去,等了半天人也沒反應。
小冬瓜也跑了出去,跪在院子裡哭:“乾爹,您要是看到小閣老,跟他說聲,叫他托個夢來吧,郡主不好了…”
林嘉木來時便看到這麼一副場景。
小閣老命喪伏龍嶺一事早便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先前京中多少人盼著看光獻郡主風光出嫁好一飽眼福,可一直等到九月二十八,閣老家一點動靜也沒有。有好事的去閣老家門口蹲著,卻見門庭前的紅燈籠換成了白的,仆人帽簷腰間的紅綢子也換成了白緞,這下人人便知道小閣老在婚前兩日喪了命。惋惜之餘他們也在猜測,是不是光獻郡主命格所致,尋常人受不住呢?可再一想,小閣老也不是尋常人,怎還是釀成這般慘劇?這得是有多好的命才能娶郡主呢?
小閣老暴斃,司馬宓喪子,景王又出了京,內閣塌了一半兒。還好有兩位次輔——蒙閣老和袁閣老這二位頂著,可閣部事務先前多是由司馬父子經手,他們不過是被知會一聲,簽個名就呈給景王,極少真正參與到政務決策上來,如此內閣鬨翻了天。
林嘉木與陳九和僅是普通閣臣,是被壓榨的那個。不過他念陳九和發妻有身孕,主動將要做的事攬了過來,方便陳九和提前回家陪伴妻子。林嘉木更想來銀象苑,他覺得這個時候的蕭扶光才需要人陪。
好在蒙煥秋在蒙閣老跟前撒嬌,林嘉木終於得假休息半日。他回家換了身衣裳後,這便來了定合街,一進銀象苑便看到了正在招魂的小冬瓜。
在人命跟前,之前那點兒的尷尬完全不算事兒了。
林嘉木進了門,秋娘和清清幾個正在發愁,郡主隻能沾沾水,聞見肉味兒雖說不吐了,可喂進去後總會從嘴角留下來,一口也吃不進去。
再這麼折騰下去,命真的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