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冠姿是在午後醒來的。
昨夜繾綣餘溫尚在,那和尚放肆得很,不僅大言不慚說要帶她走,竟還貼麵同她親吻。
她人自昨夜開始好似分成了兩個,一個是往昔沉浸**之歡後無儘空虛的她,一個是昨夜神佛降世持杵念咒也難以將和尚與之分開來的她。
她將崇殷自金檀羅漢的位置扯落而下,原以為自己才是那誤人修行的魔佛,誰料和尚區區一兩句話便教她嘗到心碎似的感動滋味——
明明和尚才是那個披著袈裟的妖僧。
尊貴如她,竟也開始幻想起未來。
倘若真如和尚所說,她跟他走了,一輛車,一葉舟,不問前路,該是什麼樣的日子呢?二人同吃同睡,早起聽他念經早課,午時吃他做的素齋,夜半如兩條光裸的蛇抵死纏綿?
公主忽然覺得,比之當下日日批閱奏疏同時還要提防光獻,那種日子簡直無拘無束極樂如登西天。
她高聲喚鎖兒,鎖兒應聲而至。
“殿下。”鎖兒看著她難得明媚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鎖兒,你跟我最久,你說的話,我是信的。”她道,“你覺得和尚如何?可靠嗎?”
鎖兒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來,卻還是仔細地想了一會兒,說:“殿下,崇殷是個體貼的和尚。他雖忤逆了佛祖,但他對殿下好。奴是殿下的人,隻要對殿下好,他就是個好人。”
蕭冠姿眉眼舒展得更開,豔麗的神色令人有些不敢直視
。
“那你將和尚叫過來吧。”
“可是殿下,現在還是白日。”鎖兒心想:殿下昨晚折騰了和尚一夜,白天又不讓和尚睡覺,和尚容易猝死的。
可是他的殿下好像很高興,“去吧,將他叫來,我有話要同他說。”
鎖兒無奈離去,她一個人端坐在梳妝台前,鏡中人容色煥發,細長薄情的眉目間好像也添了幾分春情。
她想了想,還是喚宮人進來為她梳妝打扮。
十餘位宮婢魚貫入了寢殿,開始為她梳洗。
公主心中也不能告知於眾人的隱秘歡欣,眉梢卻一直掛著笑意,看誰也都是和和氣氣,看誰都覺得麵上帶著喜氣。
妝扮好了後,梳頭的小宮婢不慎掉落了香木梳,哐哐幾下砸在地上,梳子頃刻間便斷了一齒。
小宮婢嚇得跪倒在地,連連求饒。
蕭冠姿笑了:“今日孤心情不錯,就饒你一命。”
小宮婢千恩萬謝,擔心她會變卦,急急地退下去了。
一旁侍立的宮婢們看在眼中,驚覺殿下好像變了個人,今日的她好像待人格外溫和。
早已聽聞風聲的宮婢笑道:“殿下是因為自己的喜事高興嗎?”
蕭冠姿麵上還泛著淺淺笑意,聽到這話後卻有些不解。
“什麼喜事?”她問。
宮婢們相互對視後,恭敬地道:“陛下已點了檀侍郎做殿下的駙馬,說要十月完婚呢。”
倘若她們再向前一些,再稍稍抬些頭,便能看到皇太女的臉色在瞬間改變。
蕭冠姿
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置於冰窟最底層。
“你們說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頭發出,乾澀嘶啞又難聽。
宮婢尤不覺,歡歡喜喜地將聖意重新重複了一遍。
她聽在耳中,想起身,想去萬清福地,然而四肢冰涼麻木得厲害,最後隻能有氣無力地說了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