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對他揚唇一笑“好啊。”
再轉身,笑容漸失。
梁婠轉動眼珠,目光在兩邊攤位上掃著,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卻看見有人收拾攤位。
她眼睛一亮,忙提著包袱擠過去,掏出一支金玉簪子,用來租用婦人的攤位。
婦人瞪著遞過來的簪子,大吃一驚,眼睛不停打量麵前兩人,男的鼻孔朝天,不拿正臉對人;倒是女的不僅生得美、說話好聽,還笑容滿麵,兩人雖著布衣,但麵皮細白,猜想應是落魄的官宦人家。
婦人一時猶豫著不敢收,待梁婠好言說明緣由,這才接過簪子揣進懷裡,還不忘幫著將小攤擺好。
高潛離攤位幾步遠負手站著,不時瞟幾眼隱匿在人群裡的禁軍,又麵色怪異看著眼前忙活的兩人,渾身不自在。
婦人一邊幫忙,一邊瞅著梁婠的孕肚,口中好一番含沙射影,什麼郎君有富貴、皮相好、能斷文,皆是無用,連個體貼人都不曉得,收拾了多久,陰陽怪氣了多久。
高潛初時嫌婦人聒噪,漸漸聽得回過味兒,才明白這是罵自己,等要發作,婦人早攜了東西,不過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人流中。
梁婠似乎渾然不覺,挺著孕肚當街呦嗬。
其實,在這吵嚷鬨哄的大街上,她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可一想到那麼多禁軍,還有陌生人有意無意投過來的目光,高潛臉上就火辣辣地燒,實在不能理解她為何非要做這種事兒。
他彆扭走上前,想勸一勸,卻見有人討價還價,還一味挑三揀四,詆毀首飾、香膏都是下腳貨,一雙賊眼睛更是不安分的亂瞟亂看,甚至趁著接遞東西之際,順手揩油。
高潛一股子邪火燒了起來。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什麼老黃玉,那是和田黃玉,還有那個白的,羊脂白玉、獨山玉……且不說你能不能買得起,就這些你配用嗎?你知道她是誰,你竟敢對她動手動腳,看我不砍了你的四肢、挖了你的眼睛!”
他嗓門高、態度差,激得男子也變了臉,嘴裡罵罵咧咧,撩起袖子就要動手,突生的狀況,引得所有人圍觀。
高潛眯眼輕蔑一笑,手一抬,眼見禁軍要衝上來,梁婠一把將他手按下去,拉到身後,好言哄了幾句,又塞了兩支簪子給男子,才平息一場禍事風波。
繼續是繼續不下去了。
梁婠隻好一邊收拾剩下的首飾香膏,一邊悄悄往人群張望,在藥鋪時遞了消息給秋夕,讓她回昔日的太師府去找白露,再約見鬨市,然今日人多,找起來確實費勁兒。
梁婠回過頭,衝著臉色鐵青的高潛,揚揚手中錢袋。
“我們去買好吃的截餅吧?”
高潛蹙眉抓住梁婠的手腕,盯著她,聲音很沉“我們回宮吧,你想吃什麼我命司膳司給你做,你不喜司膳司做的,我就讓他們將做截餅的人帶回宮裡,好不好?”
他是真的嫌棄周圍的所有,低賤、嘈雜、粗俗……
不堪忍受。
梁婠斂了微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日後應該是沒機會了,你陪我去買一次截餅,買完我們就回去。”
方才還笑容可掬的人瞬間變得失落不快。
高潛捏住她的手腕,盯住她的眼睛“你就真的這麼不喜歡皇宮嗎?”
梁婠沉默瞧他,什麼話也沒說。
大街上還是喧囂鼓噪,高潛卻覺得四周都靜下來了。
兩相對望,靜默許久。
高潛垂下眼簾,歎口氣“罷了,今日就隨你吧。”
梁婠暗暗舒口氣。
孩子的身世不能讓北周人或齊人知曉,隻能親口告訴陸修的親信。
出宮的機會隻有這一次,見不到白露,能見馮亭也好。
梁婠對著高潛笑了下,沒有多餘的話,帶著他又往截餅鋪子去。
熙攘嘈雜的鬨市被丟在身後,高潛臉色也不再那麼難看。
他看一眼梁婠,她臉上雖笑著,但眼神落寞,又見她對大街小巷如此熟悉,不禁有些意外,可轉念一想,很久以前她過得都是今天這般日子,心往下沉的同時,又軟了幾分。
她不是真的喜歡兜售貨物,她隻是喜歡無拘無束。